最终，安小艺还是留在了一丈开外，替迟辛望风。
呵，去特么的望风！
安小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眼死死盯着地牢口，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起来不像是望风，倒像是见了仇人。
身后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迟辛说了什么，司南也只一开始大吼大叫了几声，后来再说话便如同被拿捏住了一般压低声音，虽然没闹出什么动静降低了被别人发现的概率，但同时……安小艺也听不见了。
心里有点不爽是怎么一回事？这回换安小艺脸色黑沉一身煞气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安小艺手中握着的匕首柄都被她捂热了，迟辛还蹲在牢房前头不知在询问什么，安小艺回头看了一眼，连阴暗牢房中的司南也都看得不慎明晰，只能看见迟辛薄薄的嘴唇在阖动，她的心中不免渐渐焦躁起来，毕竟天宝能把三师姐周若离引开一阵子，总不能引开一夜吧？这样总会有人起疑的！
正想着，安小艺便见迟辛把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阴沉。
这陌生的表情看得安小艺不由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叫了一声：“迟辛？”
迟辛的身子一颤，转头缓缓应道：“……嗯。”
迟辛转身走了过来，安小艺忙问道：“问得怎么样了？”
然而迟辛走过来后直接越过了安小艺，朝着地牢口走去，安小艺一愣，只听迟辛低声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好。”
安小艺甩开心中一瞬间的不自在，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未到大门处，迟辛便再次将安小艺抱住，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又跑出了地牢，一头扎进了暗处。
在阴影的笼罩下，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迟辛出神地想着自己方才问出的事情，安小艺则是内心憋闷，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沉默的尴尬。
过了好半晌，迟辛看向一言不发的安小艺，率先说道：“回去吧。”
“嗯。”安小艺点点头，脑子一钝，转身迈步朝着住院的方向走去，迟辛本来已经做好了用轻功的准备，见状怔了一下，正要追上去，忽然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内心顿时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一个箭步往前走去，顺带着将安小艺推到隐蔽处，自己却被这一系列动作耽误得没能及时隐匿起来。
安小艺冷不防被迟辛推到暗处，差点没被推倒，心头顿时火起，转身正想开口，没想到正好看见迟辛正对着的方向一个拐角处冒出一个周若离来，立刻像是一桶冷水浇到了心头，背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要是刚才没有迟辛推的那一把，现在撞上周若离的就是她了！
这边安小艺暗自庆幸，那边没能抓住小贼郁闷归来的周若离却是十分诧异。
“迟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
迟辛下半身还在阴影当中，脸上干净如常，倒是没什么可疑的。他神色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来：“赏月。”
周若离抽了抽嘴角：“赏月？”
“嗯。”迟辛点头，绝美的脸上神色透出些温柔的意味，他说道：“在外漂泊了许久，最近回到峨眉派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今夜有些睡不着，倒不如走走看看派里的景色。”
美人垂眸，本就是一副美好的画卷，现在这个美人还说出这样的话……三师姐周若离几乎是听见这话的瞬间就相信了他的说辞——本来嘛，迟师妹这么有文采，赏赏月看看景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嘛！更何况迟师妹还这么牵挂门派，简直是峨眉派上下的表率有没有！
“迟师妹，难得你对门派这么记挂！”
面对周若离的夸赞，迟辛浅笑勾唇，说道：“不过是随便散散步，没想到天色已经晚了，若是师姐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房间了，师姐请。”
周若离点点头，倒也没怀疑，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迟辛就站在原地等着她离去，周若离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安小艺就蹦了出来，看着迟辛催促道：“行了行了，别目送了，快走！”
“哦。”迟辛点点头，走出了阴影，安小艺随意看了一眼，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她竟然忘了，迟辛的身上还穿着夜行衣！怪不得刚才一动不动把身子缩在黑暗处，幸亏这夜行衣的款式不那么明显，光线稍微暗一些的时候看起来跟黑色紧身衣没什么差别，但要是在灯光下，还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亏得迟辛机灵，竟然瞬间移到了黑暗处遮挡，要是刚才暴露的是她安小艺，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进地牢和司南也做伴了……
安小艺内心默默自责了一秒钟，接着不自在地上前主动拉住迟辛的胳膊，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行了行了，你还是用轻功吧，别再被人发现了！”
说着，头撇到一旁去，不再看迟辛脸上的表情。
迟辛一愣，点头应了一声，也没有时间细想，拉着安小艺，顺着来时的路径朝小院飞去。
二人丝毫不知，在他们走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匆匆闪进了地牢里面。
地牢里头阴暗幽深，弥漫着一股令人胸闷的死气，不说在这里关上几天，只需走一遭，就让人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司南也倒在地上，一双阴鸷狠辣的眼死死盯着黑暗处，像是在谋划着什么，又像是刚才和迟辛的谈话触动了他愤怒的记忆，浑身丝毫内力都无法调动，司南也狠狠捶了下身下坚硬的地面，像是感受不到自己手上的疼痛一般，看也不看受伤的手，脑中满是怒火。
以为换了装束他就认不出了吗？刚才进来的“女子”就是抓住他的那个卑鄙无耻的小子无疑！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他吃的究竟是什么药，竟然让他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许多秘密，想他司南也自从登上魔教教主之位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待来日，他恢复了功力，定要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狠狠闭上眼，司南也的暴虐情绪在心底涌动，耳边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迟辛去而复返，便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怎么，‘姑娘’还有问题想问本教主？呵……可惜啊，本教主现在没那个心思来回答那些个磨磨唧唧的问题！”
说完，却没听见对方的回应。
司南也皱了皱眉头，睁眼看向脚步声停住的方向，却见正对着牢门的方向站着一个女子，一个神色冷清，眼底却涌动着一片恨意的女子，正是琼英。
司南也神色不善：“你是谁？”
琼英往前走一步，靠近牢房，眼底翻滚的情绪证明了她此时心中并不平静，然而面对司南也的问题，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
“你不认识我……那你总记得鹭水镇方家吧？二十年前，鹭水镇的灭门惨案，方家上下十余条人命……教主可还记得？”
二十年前……
司南也眼神一闪，随即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不过区区十余人，比之蝼蚁还不如，本教主还不放在眼里！怎么，你想给他们报仇？呵，小女娃，还是省省力气吧！”
司南也眼底满是嘲讽。
这些个正道人士就是麻烦，抓到他又怎么样？还不是畏畏缩缩奈何不了他！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教里的长老护法必定会趁着各派掌门齐聚的机会攻上峨眉派，到时候就算没有内应，他也能将这些碍眼的武林正道尽数杀光……
烛火明灭中，司南也阴晴不定的神色全然落在琼英眼中，后者眼中透出一丝嘲讽，无视司南也“蝼蚁”的言论，径直打开门锁，推开了牢门。
司南也看着对方缓缓走来，看着女子诡谲的神色，心中忽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
第二天，安小艺照旧在天还未破晓的时候被迟辛从被窝里挖起来，一脸困顿。
“还……这么早呢！”
说着，安小艺又要朝着后头仰倒，被迟辛眼疾手快地拉了起来。
“别睡了，马上就要开始练武了。”
“唔……”
安小艺只得揉揉眼，起身站在床边，张开了双臂，继续眯着眼打瞌睡。
迟辛哭笑不得，只能拉着安小艺走到门边，感觉像是在照顾一个盲人似的，给对方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然后便拉着人飞上了屋檐。
清晨凛冽的寒风一刮，安小艺下意识朝着迟辛的怀里缩了缩，刚动动脑袋，忽然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
安小艺抬头就要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却被迟辛压着头又按了回去。
“没什么。”迟辛说道，看向地牢方向的目光却闪了闪，接着便转头不再去看，径直飞到了安小艺的寝院门口。
“到了？”安小艺迷糊地“啊”了一声，转身就要朝里面走，却被迟辛喊住，她慢慢转身，像一只艰难的小熊瞎子那样晃了晃脑袋，问道：
“怎么了？”
迟辛勾唇笑了笑：“没什么，今天先好好练武，不要操心别的事情，知道吗？”
“嗯……”
等到安小艺摸进了小院，迟辛才在将明未明的晨光下转身，嘴角还是勾着的，眼中却是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