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菁这次总算没忘了挡在自家小姐面前，她睁大双眼往明如玉身前站去，面色惊恐牙关轻颤：
“你你你你是何人……”
跨进门来的女子看也不看芜菁，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射明如玉，在后者惊恐到将近呆滞的目光中伸出一双柔荑取下围着头脸的黑纱，一张堪称狰狞的脸顿时显露出来。
明如玉看着女子那张面庞，整个人害怕得缩成一团。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狰狞的疤痕，甚至还有两道正往往外渗出血水，就像是刚刚才弄出来一样……
前世今生从未直面过如此可怕情景的明如玉几近昏厥。
而她这副惊吓到了极致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女子，容貌残破的女子露齿一笑，扫过地上破碎的瓷片，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她将黑纱挂回去，双手安静地放回身前，语气透着和她的面容截然不同的冷静与和善：
“明大小姐，你可以叫我——玉狐。”
明如玉勉强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好歹可以开口说话了，她一只手狠狠掐住芜菁，双眼紧盯着玉狐，强装镇定：“我不认识你，为什么来找我？”
玉狐隐藏在黑纱下的面容不知是何表情，但她露在外面的两只眼却弯了弯，仿佛是在愉悦地笑着。
“明大小姐并不需要认识我这样的小喽啰，你只需要知道，我所代表的势力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心愿。”
对面的人虽然一口一个“大小姐”，但话中对明如玉并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明如玉急促地深呼吸着，见家里的护院家丁并没有往这边赶，院内还是一片静悄悄的声音，就知道面前这人必定是家里那些护院们比不起的，光看着玉狐纤瘦背影，她就有一种感觉，仿佛面前这个人随时能扭断自己的脖子！
明如玉只好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心愿？”
玉狐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帮助你，嫁给你想嫁的那个人。”
脑中猛然弹出一个尊贵的背影，明如玉双眼微睁，仿佛中了妖术一般站在原地，任由玉狐慢慢走近，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拔不开腿，直到对方在她一步前站定——
“明大小姐可见过那徐沁儿？只要大小姐愿意，您就能像她一样令任何人神魂颠倒，不要说一个无名的美人，就是侧妃，甚至是正妃，只要您愿意，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哦，大小姐怕是不知道徐沁儿是谁吧？”玉狐脖颈微微凑近明如玉，轻声道：“她就是今日和六皇子殿下一同出现在赏花会上、被六皇子视若珍宝的女子……这样说，大小姐可记起来了？”
明如玉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今日的记忆不断在脑中回放，自信的、羞涩的、尴尬的、恼恨的……最终，她听见自己语气艰涩地问玉狐：
“她……是你们的人？”
“自然。”玉狐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说出的是怎样令人惊讶的事实，“若不是我们的力量，大小姐以为六皇子殿下为何会看上她，还对她死心塌地？”
明如玉双眼猛然绽出亮光。是了！六皇子乃是天定之君，怎么会一心一意沉迷那个粗俗的女人，还为了那个女人将她晾在湖边，不顾及她的名节……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是她用手段迷惑了六皇子！
有了怨恨的对象，明如玉瞬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徐沁儿身上，仿佛推到了徐沁儿自己的小心机也就不存在了一样。恨极之下，她连徐沁儿的“自己人”——玉狐也看着不顺眼了起来，冲动之下，明如玉闹昏了头，一些话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们往殿下身边安插力量，难道就不怕我说出去，殿下把你们统统斩首么！”
“小姐！”
一旁默不作声的芜菁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清醒过来的明如玉打了个哆嗦，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看着玉狐，身体不自觉颤抖着，见后者抬起手来，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倒在座位上，那一瞬间，她仿佛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气——
然而玉狐只是抬手扶了扶面前的黑纱，再看向明如玉的时候，眼中的杀气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明大小姐说的是哪里话？”玉狐嗤笑一声，好像并没有把明如玉方才的咄咄逼人放在心上，“什么力量不力量的，京城里这么多殿下，哪个殿下身边的女人是单纯的呢？我们不过是给六皇子殿下进献了一个女人罢了，这个女人可以是徐沁儿，自然也能是别的人……找代小姐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我们这个属下最近不太听话，我的主子很不满意罢了。”
玉狐笑了笑，见明如玉平静下来，继续劝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大小姐可要想好了，您若是答应，今天下午您演的这出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明如玉心中猛地一抽：“你们……可以帮我？”
“自然。”
明如玉心脏突突的，看着玉狐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应该答应还是拒绝……她费尽心机做了一场戏，要是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下去，就算她哭闹着要“求死”，只要六皇子不理会，恐怕也根本掀不起风浪，可要是有人帮忙……
“你们……有什么条件？”
听见对方强装镇定的问话，玉狐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些个世家的小姐，简直一个比一个蠢！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只可惜心思太灵巧，难为她所用……不过面前这个，也已经足够了。
玉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如玉，说道：
“大小姐放心，我们所要的，不过是让大小姐得宠之后帮我们和六皇子殿下搭条线罢了。为了能早日达成这个目标，我们的人也会在六皇子府帮您争得一席之地。”
明如玉狐疑：“就这些？”
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别人费了这么大功夫，结果就只是想要结识六皇子殿下？
玉狐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猜疑，心中暗笑。
当然不会只有这么多！只不过……一些不太好接受的自然要放在以后慢慢“商量”。
玉狐轻笑抬眸，目光不期然扫向一边战战兢兢的芜菁，顿了顿，她的眉眼更加弯了。
正缩在一边低着头的芜菁突然打了个寒战，阴冷的感觉在自己脊背上散开，几乎是下意识地，芜菁抬起头，正对上一只纤细的手指，以及一双冷冽中带着诡异的眼眸。
“如果大小姐愿意的话，不妨……把她也送与我们吧。”
“我？”芜菁愣了。
玉狐眯眼：“主子最近需要女人，很需要……想必大小姐也乐意给我们看看您的诚意，毕竟送您去六皇子府，也不是一件小事儿。”
芜菁这才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不敢开口求自家小姐。
她心里很是惧怕，这个突然闯进门来的女人来路不明，脸上又这么，这么……她一想到要和这人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伺候什么主子，浑身就如同掉进了冰窟一样冰凉。在这一刻，芜菁心中后悔到了极点，她不该这个时候到小姐房里求情表忠心，她不该在这个女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因为害怕而没有冲出去找护院，她不该……不该从头到尾听完了密谈，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小姐和这个女人所有的话，芜菁几乎也可以看到自己的下场。
而明如玉，也在此时清醒过来。
她的第一反应和芜菁截然不同。
芜菁是恐惧，而她，第一反应是狂喜。
送走一个丫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要是以前她还能犹豫一阵，因为她身边只有芜菁这一个奴婢还算忠心，可是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更机灵能干的小安在，要是能用一个芜菁换来进六皇子府的机会……明如玉简直想也不用想就能下决定。
更何况……玉狐说她的主子“需要”女人的时候，那眼神明如玉看得清清楚楚。这说法虽然隐晦，但芜菁这样平淡无奇的长相能被人看上，也是难得。
明如玉更加不会犹豫。
一个玉狐就这般厉害，若是芜菁能勾住她那个主子的心，说不定她在六皇子府还能有依仗！
电光火石之间，玉狐出现时自己心中的惧怕便被明如玉全然抛在了脑后，她唇角微微勾起，仿佛看见六皇子正妃的位置在向自己招手，她朝着满面诡色的玉狐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玉狐飞出宰相府的时候，手中还提了一个面如死灰的芜菁。
双脚回到地面上时，芜菁不安地朝着远离玉狐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她转眼打量着荒芜的院落，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
玉狐看着她这副不安的样子，被黑纱掩盖住的唇角慢慢扯开，语气沙哑而又诡异。
“怕吗？很快……你就和我一样，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