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儿脸,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突然就变成了阴雨连绵的天气。
山脚下的一间客栈门口本来还挂着各种晾晒的山货,差点儿没被这瓢泼大雨浇个通透,店老板早早看见天气不对,连忙指使着店小二冒着风雨把东西往回拿,紧赶慢赶好一阵儿,终于赶在下雨之前收拾好了。
不一会让,店门前便淅淅沥沥连成一片雨帘。雨不大,只是那轰隆作响的雷声来得吓人,每炸开一声响,客栈前头就亮堂堂一片。
店老板挥舞着蒲扇坐在店门口,看着空茫茫的大路直叹气:“唉,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店小二在一旁擦着桌子,忍不住接话:“这就是不下雨,咱们这小店也没客人啊!”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听了店小二的话,店老板立刻吹胡子瞪眼的:
“本来还有些客人投宿,下这么大雨,客人就是想来也来不了了!”
店小二也知道老板的脾气,只能闭上嘴更加卖力地擦着桌子,以免老板情绪上来了扣他工钱,擦着擦着,突然听见店老板一声惊叫,抬头看去,店老板竟是连他那把不舍得丢的破蒲扇都扔到了地上。
“老板,怎么了?”
“小虎,你快去!”店老板指着门外头惊喜地叫着,不住说“快去”,店小二却是除了雨什么都没看着,张望了半晌,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小的黑点正在靠近,在风雨雷电交加此时看起来
像是挺立在雨中的小树一样,要不是正对着客栈门口的大路,兴许他们还不会注意。
客人!
店小二立时精神一振,恰好店老板也捋顺了舌头:“快去!快去把人给我拉到客栈里来!”
“好嘞!”店小二立刻披上了蓑衣,朝着远处还在雨中飘摇的几人跑去。
店老板殷切地看着,生怕这一单生意又黄了,等看到那几个人影开始跟着小虎往客栈的方向走时,立刻转身向厨房跑去,边跑边喊:“老婆子,老婆子!”
“吵吵什么!”老板娘一掀布帘,凶悍地举着锅铲走出后厨,见店老板那张老脸挤满了褶子,脸色更臭了,“我正做着饭呢,你吵什么!下着雨没客人,你不想想办法,就知道吵吵!”
“老婆子,有客人了!”
“什么?客人?”
老板娘吃了一惊,正好看见店小二满脸堆笑地从外头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裹着黑袍看不清脸的人,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和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别看我们这小店不大,这饭可都是山里的野味,香的很……”老板娘凑上去殷勤地招呼,并没有在意来的客人们从头到脚全用黑纱蒙住了——现在可是下着雨呢!这伙人没带蓑衣雨伞,可不就得用衣裳来包了嘛!
“对对,想吃什么各位尽管吩咐一声,我们马上给你们去做!”店老板也连忙附和。
其中一道矮一些的身影走到前面,黑纱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美艳的脸蛋,女子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嘴一撅转身回到一个身影旁边撒起了娇:“教主~这里一点都不干净,想来做的饭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沁儿不喜欢这里……”
店老板和老板娘闻言神色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想要反驳,但看着女子明显大户人家的样貌打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老板娘讪笑着说道:“几位客官,我们小店只是年头久了点,其实还是很干净的,楼上的客房每天都打扫,而且这外头还下着雨,你们要是不住我们这小店,出去了恐怕方圆十里就没地方住了,你们看这……”
方才娇俏女子撒娇的对象站在那里,身边另一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凑近,听声音竟也是个女子。
“教主,今日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雨,实在不适合赶路,您意下如何?”
身形高大的黑袍人顿了顿,朝着那稳重些的女子点点头,露出脸的娇俏女子立刻委屈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却被对方按住了手臂,娇俏女子只能面色委屈地说道:“…属下遵命。”
老板娘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呆了呆,直到那沉稳些的女子开口,才回过神来。
“三间上房,先上一壶热茶,再给我们做一桌子好菜。”
“好嘞,好嘞!”
老板娘听见这话连忙叫店小二上楼上打扫房间,自己转身走向后厨,脸上还带着疑惑。
教主?哪个教的教主?这些江湖人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摇摇头,老板娘去收拾那一桌子好菜去了。
老板端上一壶山茶,擦了擦大厅中间的一张桌子,朝着几人满脸堆笑:“来,几位客官这边坐!”
又是那个娇俏女子先走了过来,也没坐下,径直尝了尝桌上的茶水,立刻蹙着眉把茶吐了出来,不满道:“这什么茶呀,又苦又涩,真难喝!”
“这就是我们山间的粗茶,这位客官您……”店老板脸都绿了,看着几人的架势也没有一开始殷勤了。他就是再盼着生意,也没打算接待这么难伺候的客人!这是来住店的?分明是来找茬的吧!
幸好有人在店老板冷脸之前制止了娇俏女子,沉稳一些的女子走上前伺候着为首的男子坐下,缓声道:“老板,这里不用你了,你去忙吧。”
“哎,好好……”
店老板忙退到后厨去了。
沉稳女子看了看后厨方向,才回过头对着娇俏女子开口道:“我们此行最好低调行事,能不惹麻烦就不惹。徐沁儿,你刚才的举止太张扬了。”
“你凭什么教训我?教主还没发话呢!”娇俏女子正是从归云山庄里偷跑出来的徐沁儿,她刺了女子一句,立刻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向坐在身边的高大男子,后者不紧不慢地倒着茶,察觉二人停顿后沉吟片刻,低声道:“玉狐。”
玉狐立刻低下头,仿佛一点委屈都没有,语气平淡道:“属下知错。”
虽然玉狐没有表露出不甘,但听在徐沁儿耳中已然脑补了一番玉狐失去魔教教主宠爱的愤恨神情,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连刚才嫌弃无比的粗茶都不觉得苦了,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又看向某个方向不满道:“喂,你们两个木头桩子似的,站那干什么呢!”
同他们一起进来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依旧站在不远处,闻言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头部的黑纱转动,很显然是在往这边看。
清朗醇厚的嗓音从黑纱里透出来,带着引人脸红的磁性:
“你是说我们?”
徐沁儿脸红了红,立刻又板正:“废话,自然是说你们!”
只是那泛着红潮的脸颊怎么看怎么像是打情骂俏。
玉狐挡在黑纱里的眉头皱了皱,眼中滑过一抹轻蔑。
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知什么程度才是合适,那点儿愚蠢贪婪的念头还一眼就能让人看见……怎么看,这个女人都不像是有用之人,教主昨日竟然允许把这女子带回山洞,还要带着她一起去京城,真想不通。
想着昨日这个女子在她和教主商议要事时突然出现,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追随教主,玉狐真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杀了她,现在看着徐沁儿得意洋洋的脸,心中忍不住冷笑。
再让这个女人得意几天,等到这女人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用她动手,教主自会让她为这一切后悔。
徐沁儿丝毫都没有察觉到玉狐的恶意,她的目光还忍不住在秦浪的黑纱上打转。
想到一开始看见这人俊秀非凡的容貌,徐沁儿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媚意。
如此俊朗的男子,若是以前,她说不定还会跟他多说说话,给予他一些温暖,可是现在……唉,谁叫她先看到的是魔教教主司南也呢?现在教主对她又这么好,她虽然还爱着王岚,但也没办法不陷入教主层层掩饰的温柔当中,只能先对不起这人了,不过以后要是这人有什么难处或者想倾诉什么,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
秦浪绝对想不到,徐沁儿坐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想象到他抱着对方“脆弱”“无助”的样子,从徐沁儿的脸上,他只看到了两个字——诡异。于是秦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用了,教主用食,属下就不打扰了。”
他瞥了瞥身后一直僵着不动的黑纱人:“我把这人带到楼上房间里去看着。”
“也好,今天晚上你守着他。”玉狐点点头,坐在司南也的身边默默不语,和一直叽叽喳喳的徐沁儿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浪看着饭桌上诡异的氛围,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在这饭桌上吃饭,看起来压根不会舒心啊!
这家小店的客房很少,即便没人带路也能摸到住的地方,秦浪拉着身旁这人的手臂慢慢走上二楼,自始至终,他身边的这人都没有说话,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拉一下就走一步。
秦浪察觉到安小艺的情绪不对劲,直接把她拉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头。
刚一进门,安小艺身上的黑纱立时被掀了下来,早有准备的秦浪立刻伸出食指“嘘”一声,然后摸出一张纸条给安小艺看。
安小艺本来就焦急,扫了一眼后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你是想问徐沁儿?
安小艺狂点头。
天知道她一路上都快要憋疯了!徐沁儿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魔教教主身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