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君负手而立,笔直如松,虽然他表面上看似无波无澜,高大伟岸的身躯纹丝不动,可是听到翎语这句话,不免心中一颤,有些怅然若失。
一声应和,任谁也都能听出端倪,女子话语吞吞吐吐,如若两情相悦,定是不假思索的应下,还会这般斯斯艾艾,成了哑巴吗?
王与蒂雅公主相视一笑,互相心照不宣,素日里苍君便是冷漠无情,做事不留情面,再加上他的身份贵为是天尊,整个大陆的人都会对他闻风丧胆,望而生畏,更别说这个黄毛丫头。
王虽然不待见苍君,但更不待见孤迹,他知道孤迹虽然表面上并不是争抢好斗,贪恋王位之人,可他那豺狼野心,他是心知肚明的。
苍君无视王位,可孤迹并不如此。
王看向孤迹,敛去那阴沉莫测的笑意,说道:“我想把我的小女儿蒂雅公主许配给帝灵尊孤迹,你才智过人,仪表堂堂,你们如若在一起,也算是解了我一桩心事。”
这话听起来并未征求孤迹的同意,而是直接说出,就像是下达的命令一样,只有服从。
孤迹苦不堪言,笑而不语,如若他要拒绝,就是违背王的旨意,今后的日子更是如坐针毡。
明明之前向王禀告,蒂雅公主和天尊苍君情投意合,莫非是天尊苍君和王又说了什么?但是素日里,他不像是管他人闲事之人,这又是为何呢?
“我只怕辜负了王的一番美意,不能娶蒂雅公主!”孤寂一字一句凛若冰霜,不留任何情面。
“既然这样,那么,你们且都退了,我乏了。”说完,王起身要走,只见蒂雅公主眸中满满的悔恨之色,脸颊到耳畔都染上了浓浓的红晕,她含羞忍耻,心情难以平复,片刻,起身扶着父亲渐行渐远。
门外,孤迹目光如炬,疾言厉色道:“我本是帮了翎语,却不知天尊苍君也为翎语求情,真是白费了功夫,反倒搭上了自己。”
苍君靠近孤迹,附在他的耳畔小声说道:“王本来因你的话确实想把蒂雅公主许配给我,可是他后来改变了主意,你说,这是为何?”
“不会是天尊苍君在从中作梗吧?”孤迹已是恼羞成怒,瞋目切齿,他早已失了理智,要想保持一如既往的平心静气,此时更是难如登天。
“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是天尊,王是帝灵尊,品阶在我只下,当然不能让子民对他心悦诚服。所以,把蒂雅公主许配给我,就像是在我身边插了一个有力的眼线,要抓我的把柄,还不容易?但是,这两年,你表面上不干涉国事,却从中搬弄是非,遇事生风,你以为王不知道?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把蒂雅公主许配给你,以后好将你暗中杀掉,以除后患,你说,我说的对吗?”苍君眼眸中满是戏谑与嘲讽,面部轮廓被阴影笼罩之下,显得冷然薄情。
“原来我竟这样让王寝食难安,心系牵挂着,我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孤迹自嘲道。
翎语始终躲在苍君的身后,她不由微蹙柳眉,想到今后孤迹的处境,便心中异常难受。
夕阳西下,天边的红霞已染红了苍穹,云端之处尽是勾勒出耀眼的金边,璀璨夺目。
苍君不依不饶的拉着翎语的手腕,只要翎语的小手往回一收,苍君稍一用力,翎语便再也不敢反抗。
他想到孤迹不顾王的命令,擅自去了天域雪山……
“你喜欢孤迹吗?”一声低沉之音响起。
“我不喜欢。”翎语晃了晃头,又补充了句:“谁都不喜欢。”
“那就好。”苍君抬起深邃的眼眸,高阳透过云翼层层穿透,打在他高贵冷然的脸上,透着迷人的色泽。
那眸子里浅浅的疏离之感渐渐消退,封神如玉的脸上柔情缱绻,甚是好看,
翎语甩开苍君的手掌,怔怔的退后了几步,见苍君侧目看她一眼,并未回转过身来,便迅速的跑远了。
翎语的身影早已消失殆尽,苍君垂落的眼眸看着自己手掌间还留着她的余温,便缓缓握起,似是不舍那一丝温度随空气漂浮而去。
想起她刚才与自己比肩而立,近在咫尺的小脸如微风和煦,温暖如春。
他傻傻的笑了笑,站在原地很久,回头望着他们走过的路,说过的话,那些斑驳的足迹和她的一颦一笑将会成为他永生难忘的回忆。
次日夜晚,微风缓缓袭来,带着浓郁馨香扑入鼻尖,翎语呼呼欲睡了一天,她起了床,洗漱后,便一如既往的在庭院中漫步徘徊,不经意回头之际,只见池墨缓缓而来,俊逸出尘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他剑眉微蹙,薄唇紧抿,一双眸色带着深深寒意,如履薄冰。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翎语拽住池墨的衣袖。
“孤迹杀了王的小女儿,蒂雅公主。今早我们所有的帝灵尊都到了王的寝宫,孤迹这次,恐怕性命难保。”他平淡的说道,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
“孤迹怎么会杀了蒂雅公主,不可能,我不相信!”
“相不相信不由你,宫中的下人都亲眼目睹,孤迹百口莫辩,无力反驳,王便将他压入大牢,十日后,处死。”
池墨的广袖从翎语的玉手中悄然滑过,不经意间,他已走远,只留下一个冷漠而决绝的背影。
翎语转眸间呢喃一声:“有什么方法去见他!”
池墨步伐停滞,并未转身,只是冷冷道:“你觉得我会让你以身涉险吗?”
“真相不是这样的,我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当真这样信他!”
“是,我深信不疑。”
他看到她的决绝而固执的表情,小小的拳头握的很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带你去占星台,让你看一样东西。”
白玉铺砌而成的台阶与他们的脚步声发出尖锐之声,翎语提着裙摆,加快步伐,抬起眼眸,慢慢的便有一片偌大的天台渐渐浮现。
占星台的中心,是一块有一人之高的灵石,此石名为艾因石,体表通透,光怪陆离,凹凸不平的石面上有着陈旧斑驳的痕迹,似是上古就留下的神秘之物。
池墨徐徐道:“我的灵能是星海神识,可以通过星辰与人的宿命结合,从而进行占测,而星辰之力只能传达到我的脑海之中,这艾因石便是王赐予我的,他能够展现我脑海中呈现的事情。”
“这么和你说,比如我现在并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我便要释放灵能,通过浩瀚星海中搜寻你的那一颗星辰,所属的星辰如果找到,我的脑海便与星辰相通,从来透过星辰中看到你在干什么,在哪里,以及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然后我脑海中所感知的画面会传达到艾因石中呈现出来,让所有人都会知晓。”话至此,池墨坐下,默默感受着天地星辰之力。
翎语仰头,看到浩瀚苍穹中的渺小的一颗星辰散发出一道奇妙的光束直逼天台,与池墨的身躯融为一体,一时寒光乍现,浮光掠影,翎语广袖掩脸,不敢直视。
片刻,池墨双手放在石面上,那一道光束通过池墨的身躯如风驰电掣般直通灵石,翎语渐渐抬起眼帘,艾因石上浮现出了蒂雅公主,旁边的男子就是孤迹。
公主面部狰狞,鲜血如河流般汨汨流淌,霎时染红了一片玉地,血泊包裹着她娇弱不堪的身躯,她嘴角带笑,眸中含怨,最终还是奄奄一息,饮恨而终。
片刻沉静之后,一道声音响起,打破无声的空间,“我还是不相信,他的灵能是天魇梦境,他完全可以靠梦境杀死别人,用这种笨拙龌龊的手段,根本不是他的作为。”
“事到如此,你还是这般固执。”池墨眸色陡然暗沉,尖锐的话语中又含着几分怜惜。
“我和你们不一样,就像你常说的,我不属于这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人,同时,也不属于你,所以……也无需听你的话。”
冷冷的一句话,如苍穹中那一轮消瘦的弯月,透着隐隐凉意,让他心寒胆碎,黯然神伤。
临走时,池墨抛下一面玉镜,这面玉镜共有两把,一把交于翎语,一把拖办事妥当的下人交于正在大牢的孤迹。
玉镜体表通透晶莹,透着淡淡光芒,上面的刻纹繁复,纤细的指尖轻轻触摸,这白玉边缘是常年被人反复摩挲的圆滑之感,有些纹路早已模糊不清,透着一丝沧桑古朴的气息。
她还记得池墨走前说道这是紫滟水镜,是一把可以通话且无任何击杀力的灵器。
夜深人静,明月星稀,此时已万籁俱静,翎语坐在床榻上轻轻放下帷帐,直直的盯着着面镜子,并未入睡。
“丫头,你想我了吗?”镜面上浮现一副魅惑众生的俏脸,嘴角含笑,虽说有些憔悴,但也难掩风华之貌。
“孤迹,你好吗?受刑法了吗?”她原以为以孤迹这样尊贵的身份即使入了大牢,也不会遭受苦刑。
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