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过父亲给母亲画过,那时候还小,不懂得女人以悦己者为荣,出门都要精心装扮一番的,那时候的我,也很喜欢到人间,因为母亲温和,平时又和我相处的日子多,所以,那时候我老是让她带我出宫。”
苍君想起往事,流年似水,转眼间,他们已经离世很久很久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丫头,那灵动之笔轻巧娴熟的描画每一丝雾眉,不久,指尖不轻易的扫过她的额间,笔尖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温润柔软。
微妙的感觉似是温柔的亲昵,她心里不由的喜欢,见他画完眉之后,双眸微眯,似是有什么缺陷,需细细揣摩一番。
“画不好也没关系。”她并不是爱美之人,所以这眉毛画的不好看也并无大碍,刚要把头转到铜镜前好好看看,却被苍君扭了一下头。
这突如其来的酸痛感着实让她不好受,她瞬时眉宇皱起,额间有几道细纹游动。
苍君的指腹捏着翎语的下巴,还是细细端摩着,眸中冷意全然褪去,似是冰雪融化为潺潺流水,光影流转。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声音极其温润,就如他此时那双温润如水眸子,“别动。”
翎语听着就心发慌,但他此时的样子与平时真的不一样,其实,一直这样也是挺好的。
苍君定了定神,丝丝缕缕的描画于额间,一抹抹红色的花瓣灼灼生辉,如斯绽放。
“你画什么啊?”她抬眸望向苍君,见他眸色陡然黯沉下去,于是,又不声不响的任由他描绘。
“梅花。”声音缱绻动人,低沉中又带着丝丝柔软,似是一泻而下的流水在声如洪钟的山谷中缓缓流淌,浑厚中带着一丝空灵之感。
片刻,这红色花瓣融合而成,瞬间成了绝美容颜上的点睛之笔,徐徐绽放,拂之不去。
翎语见他眸色释然,似是画好了,她怔了怔酸麻的身子,然后看着镜台中的自己,眉目如画,白皙如雪,朱唇如玫,齿如瓠犀,妆点一新,如出水芙蓉,淡雅不失艳丽。
她从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自己,转眼间,便忘了从前所有的怨恨,抬眸对着苍君说:“谢谢。”
目视虚空,那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见后面似是站着人,她回首看去,两位宫女已在身侧。
她们一个叫瑾萱,一个叫瑾柔,温柔淡雅,眸子清丽,虽说不是姐妹,倒还真像双胞胎姐妹一样,就连一颦一笑都那么神似。
瑾萱轻移莲步,微微额首,“帝灵尊,以后我们就是您的贴身宫女,婢们无德无能,今后如若有失之处,还望帝灵尊谆谆教诲。”
她柳眉微蹙,神色错愕,刚来到这个世上时身微命贱,处处遭人喊打,现在却是人上之人。
心许是一下子转变的有些大,她实在是难以接受,但面上却是不卑不亢,无波无澜,莞尔一笑道:“我们一起下去吧。”
那两位宫女拖着她长长的袍子下了楼梯,那些士兵皆是垂涎欲滴,只见她三千青丝披散在后,高髻盘旋,珠翠坏绕,娇媚艳丽之中却又自带一股轻灵之气。
这些士兵瞬时低声密谈,声若细丝,昨日翎语不施粉黛的样子虽看着容色平平,但今日却是面目一新,美人如画,比起那位宫中第一美人儿宫玧倾城,翎语毫不逊色半分。
片刻后,天空之船空然降落,眨眼之间就已漫入云端之上,她坐在苍君旁边,见他双眸紧闭,面如土色,隐隐的还闻着一身酒味,而且那酒味并不是在衣服上,而是发自身体里的。
见他还是睡着的,便不再作声,扭头看向外面的云雾,她总喜欢用手触及那丝丝软软的云雾,似是丝绸般一抹抹的从掌心飘然而过,温润清凉,心旷神怡。
突然,那只大掌又肆无忌惮的抚摸在她的腰肢上,她苦不堪言,但也不能反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她越是反抗,这头蛮牛就越是得寸进尺。
只见他冰冷的容颜上寒的渗人,“回去之后,大婚。”
翎语听了这话,真的不得不反抗几句,这并不是成婚,这是抢人,她心中踌躇无措,捻着胭脂色的金边锦缎袖口,淡淡道:“你这是何必呢?你明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他双手环抱住她的小身段,呼吸急促,似是夹杂着一些怒意。
见她又是不说话,苍君目色怒意更是浓了几分,又徐徐问道:“那这一年的时间,你可曾想念过我。”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再说你从前对我曾那样过……然后昨晚也……,你让我怎么喜欢你。”她双拳紧握,鬓角的汗水滑落到雪颈之上,见那锋利而锐不可当的一抹冷光划过,她心中分外惶恐。
之后再也没说什么,苍君闭上眼眸,翎语刚才见他眸中血丝似是渗透于血骨之中,分外狰狞,心许是好几夜没有睡了,刚想从旁边拿起一层兽皮毯子,转念之间,听他方才说大婚一事,便又厌弃的撂到一边,不再理她。
下了天空之船,王宫阶梯从云雾之中渐渐清晰,天台立于廊下,风卷残云,扶摇万里,玉石圆柱雕金嵌珠,刻有玉龙金凤,活神活现,滂沱大气。
抬眸望去,苍穹辽阔,雪焰鸟呈一字型站在飞檐之上,傲然鸣鸣。
她一步一阶的走上去,两旁的士兵纷纷垂首低眉,一片硬质的盔甲宛如利刃兵器,随着起伏的身子铿锵作响。
远处,王为首而立,两旁的帝灵尊皆是眉目含笑,微微额首,她渐行渐近,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那号角随之想起,声如洪钟,响彻云际。
只听一道浑厚的声音,那天言师广袖翻飞,双臂伸展,号角声随之缓缓变大,激昂大气,“冰海圣雪帝国新的帝灵尊诞生,今后,我大帝国必定日趋昌盛,繁荣兴旺。”
翎语回眸,那天阶之下的士兵一一顶礼膜拜,雪焰鸟掠过云雾,悬在号角之上,随风展开双翅,高声鸣叫。
这么大的阵仗,她还真是有些惊愕失色,惊魂不定。
“欢迎归来!”王双手抬起,声音浑厚有力,一身王者风范,不可鄙视。
翎语微微额首,冲着王淡然一笑,眸底一丝恍然划过,心中如履薄冰,一年后,再见到他时,心中就会想起池墨,想起他死的时候,那般绝望,他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所害。
她突然想起王对池墨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杀了翎语,我让你心爱的人都一个个死去,我让你做鬼都会痛苦的活着。”
如若有一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她断然会替他出一口而起,好让他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她本想过这一年中可以淡忘很多往事,可是那份仇恨似是化不开的墨,染尽了一片心房。
“今后定当全心全力为王分忧。”她回了神,便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虽是垂首低眉,但仍遮掩不住她内心的恨意。
王淡然说道:“你的灵能和从前的帝灵尊池墨如出一撤,感知力强大,所以你就去梦华殿那里住吧。”
翎语微微额首,垂眸含笑,旋即,一群宫女跟随着她走在廊间,缓缓绕绕的好几个弯,一年之久,她还真记不得梦华殿的那条路。
幸好瑾萱认识路,带她到了梦华殿。
她来到此,不由想起从前的往事,丝丝缕缕的回忆本是支离破碎,之后看到这一砖一瓦,又拼接而起,一幕幕的画面涌在脑海中,破碎在眸子里。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这里仍是金碧辉煌,珠翠环绕。
翎语安然坐在榻上,几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似是云雾蒙蒙,她垂下眸子,这几日被折腾的筋疲力倦,似是没有一丝力气面对以后的事情。
翎语单手托腮,发呆片刻,旋即说道:“替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瑾萱福下身子,悄然退下,瑾柔替翎语更衣。
翎语有些不适应被人伺候着,便对瑾柔说道:“我自己来吧。”
瑾柔心中彷徨,主子这是觉得自己伺候的不好?但见她神色温和,并未恼怒,于是便道:“还是奴婢来吧。”
脱下长袍,为主子解下最后一件衣裳,那一清一紫的印记琳琅满目,瑾柔微微皱眉,轻声说道:“主子这是?”
翎语当然不会说出来这是苍君所为,就算她们主仆二人亲密无间,可说出来总是害臊的。
片刻后,她脱下一件一件衣裳,在桶中沐浴,瑾柔不明白主子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也断然不敢问第二遍,同为女子,心中倒是有些怜惜的,怎么这伤痕那么深,那斑驳的印记似是渗入了血骨之中,久久不能消散。
“我替主子揉揉身子。”瑾柔说道。
翎语并未回首,双眸紧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旋即,那一双小手细腻如脂,所到之处,力道不轻不重,翎语觉得身心都跟着舒缓了几分。
“帝灵尊。”瑾萱撩帘而进,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翎语回眸,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神色,瑾萱说道:“这是玉舒膏,主子沐浴完后,可涂抹全身,消缓疲劳,还能……”
“你说啊,怎么了,瑾萱。”她刘眉微蹙,额间梅花灼灼生辉。
“还能消除身上的淤青。”瑾萱不敢再言,双手奉上玉舒膏,垂目不语。
刚才是瑾柔帮自己脱下的衣服,怎么瑾萱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痕,于是淡淡道来:“谁给你的?”
“是天尊,主子……”她斯斯艾艾,似是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哑巴。
翎语并没有在意,还是更加关心瑾萱,像苍君那样暴躁的脾气,不知瑾萱有没有被苛责。
“他没让你受委屈吧。”翎语淡淡道。
“没有,还有一事,主子,天尊传来大婚前的清单,问主子还需要什么添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