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凉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替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沉着声音道,“当女人就是好,不开心了红一红眼圈,流一流眼泪,就能把人的心疼得个半死。”
许陈然瘪了瘪嘴,没有理他,只是用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来来回回画圈圈,透着锦衣,酥酥麻麻的触感便从习凉的心底蔓延开来,像蝴蝶在鼻尖轻扫,痒痒的,想要挥开,却又舍不得。
就在他以为怀中的小人儿想要同他……了,却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我饿了。”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许陈然很大声的又重复了一遍,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天都黑了,她还没吃晚饭,不饿才怪。
偏偏有人还不识趣,轻点她的鼻头好笑道,“天天除了睡就知道吃,跟只小猪没一样。”
许陈然吸了吸通红的鼻头,依旧趴在他的腿上,一动都不想动。以前忙着算计,忙着恨他,都来不及好好享受,如今趁着她怀孕期间,得好好做一回女王,享受一回他的侍奉!
“我去吩咐御膳房做饭,你想吃什么?”习凉拍拍她的头,示意她起来。
可许陈然却耍起了赖,揪着他的衣角,无赖道,“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习凉坐在那里,有点哭笑不得,旁人家都是妻子给丈夫做饭,轮到他这里,没有吃过妻子做的饭也就罢了,还得去做饭给妻子吃,果然,怀了孕的人都是祖宗啊……
“好,那你总得让我起来吧,还有你还没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去给我下一碗面就可以啦,我要加西红柿和鸡蛋。西红柿要最红的,鸡蛋要最大的!”许陈然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答应了,开心得立马坐了起来。
她想了想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口水都要跟着流下来。因为之前她吃过习凉做的菜,知道他的手艺很好,心里也想跟着学学,便起身穿鞋子,想要跟他一同去。
可她刚准备却被习凉给拦住了,“你别去了,这天气太热,你又怀着孕,对身子不好。”
许陈然扯住他的袖子,来回摇荡撒起娇来,以前他最吃她这一套,只要她一使出这一招,他便什么都答应了。
但今天却失效了,习凉皱着眉,一脸严肃道,“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么在这里好好呆着,要么我就不去做给你吃。”
许陈然嘟着嘴,哼了一声将他的袖子给放下了。
不去就不去,她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像小孩子一样堵着气,那茶壶到一杯茶,又将茶倒到另一个茶杯中,来来回回,居然也就乐此不疲的玩了起来。
习凉看她这副样子,摇了摇头,撅起的嘴都能挂茶壶了,真是越过越回头。
过了一会儿,许陈然见习凉走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她提着裙摆,悄悄的跟了出去,却未料到刚走没到几步,远处的习凉就调过头来看着他,因为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到他说的话,还以为他是默许了,便开心的小跑起来。
“你是在等我呐?”她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笑着说道。
习凉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看到她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他,顿时连埋怨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好做最后的警告,“待会儿我进去,你就坐在外面等着,听到没有?你若是敢进去,今晚就别想再吃面了!”
许陈然一脸闷闷不乐道,“我想跟进去看看你是怎么下、面的,我也想学着,以后可以做给你吃。”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弱,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妻子,从来都没有给他做过饭,连个荷包都没有替他缝过,尽管这些都不需要她去做,可是她就是想过那种两个人的生活,就是想像平常人家一样。
这些虽然不可能,但她可以尽量去模仿,许萧然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从来不是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她从来没有参与到他的世界当中,他从不在她面前展露不悦的一面,可是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了,她就有权力和义务去帮助他,去贴近他,陪伴他。
“嗯,等你生完孩子,朕再教你,你今日不是说不舒服还找太医看过么?里面很热,你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孩子考虑考虑啊。”习凉一双手搭在许陈然的肩上,一双眸子惊人的破冰成水了,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又或者可以说是,放下姿态去恳求她。
原本许陈然打算趁着他进去,自己再像刚刚那样悄悄溜进去的,反正这种事她也不是干一次两次了,御膳房的边边角角都快被她给摸遍了。可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中午太医来的确说过她有些轻微的中暑的。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回道,“好吧,我就不进去了,就在外面等你。不过你答应我在海棠苑里劈个厨房给我,这样以后我想吃你做的菜叶方便啦。”
一副就是你不答应,我就不依的表情。
习凉无奈只好点点头答应了,左右不是什么做不起的大事。
夏天的晚风很清凉,吹在许陈然的手臂上,带着一丝丝的痒,却很舒服,小春拿椅子过来,她也没坐,只是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她需要借一些事情来缓解一下自己杂乱的头脑。
因为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就像刚刚,她看着习凉,就想努力从他脸上找出些别的表情来,她那样胡搅蛮缠着他,那样无理取闹,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一次是不是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依依说她已经放下心防,可殊不知一个人心防建立得久了,便很难再放下,即使她已经向他坦白,即使她说她放下,可这就好比饥饿,好比生病,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真的很难不再去想。
又吹来一阵风,许陈然抚了抚胳膊,小春便很懂事的拿着见白色的披风过来替她披上,许陈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感谢,这个小丫鬟虽然不如杨柳那般活实,但好在也十分的伶俐。
许陈然抬头凝视着远处天边的繁星,她想数清楚,可越数越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头,心下一阵烦乱,不得不低下头作罢。
就好像她同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头,也无所谓结局。
她相信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药,可过去八年,即使这伤口结了疤,又掉了疤,最后连一小块淡、粉的痕迹都被药膏粉饰去,但只要她一想到,只要出现一块相似的疤,她就会记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一块疤,也那样的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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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凉做好了面命人送去海棠苑,他自己则是去命人备水洗澡了,因为刚刚在御膳房里染上了油烟味,他害怕对胎儿不好。
许陈然是真的饿了,一碗面很快被她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没有剩下一滴,平时她吃饭就不是那种一口几粒米的矜持模样,而她也的确从来没有矜持过,此刻更是以这种方式贴切的显示了她武人的不羁,即使她如今已经……没有武功。
其实习凉下的面并没有御膳房的大厨好吃,可因为是他做的,她便觉得好像很香,自己是吃到了世间绝味。
许陈然的鼻尖微微冒出了些汗,小春拿帕子过来替她擦了擦,她刚刚看着这个皇后的吃相,真真是有些吓住了,不过她想,皇上亲自做的面肯定很好吃,所以娘娘才会吃的这么快。
习凉过来的时候,许陈然正揉着肚子在屋里散步,她自己也知道刚刚吃得太快了,现下有些积食,反正白天睡多了,暂时不睡也不是很困。
“吃完了?”习凉走近,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还透着一股清香。
许陈然握住他的手,终于不再是冰冰凉凉的了,她将他温热的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上,微笑着说道,“给你感受一下,看看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习凉凝心静神的感受了一下,低着声说道,“里面好像在动,”他松开手,跟着也笑了,有点傻,“这么皮,肯定是个儿子。”
才刚刚四个月的胎,哪能感受到什么呢?俩个大人第一次做父母,什么都不懂,就这样互相骗着对方。
一个骗,另一个心甘情愿的被骗。
许陈然嘴一撇,闷闷不乐道,“我想要个女儿。”
“好,你说女儿就女儿,生个小公主,教她吟诗赋词,教她描眉女红,将来长得和她娘一样美,然后等一个像她爹一样高大帅气的依靠。”
许陈然离开他的怀抱,嗤了一声,什么时候成了自恋狂?
她摇摇头,“做我的女儿就不能和旁人一样,我要教她习武,教她如何保护自己,以后再去保护自己的男人,保护自己的江山。”许陈然想象起穆桂英挂帅,花木兰替爹从军的场景,豪情仗义,一剑天涯。
习凉的眉头皱了放开,又重新皱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小女人整天想得都是些什么,好像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而他不知道,许陈然对于自己失去武功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可如果能再来一次,在当时的那种情景,她依旧会选择自废武功。
感情这东西说坚强也很坚强,就像她当初就算有那么大的仇恨与怨念,可最终到底还是没舍得杀掉他,因为她舍不得,她忘不掉,她爱他,这爱随着恨增加而变深。
但感情亦是个脆弱的东西,一旦有所破裂,就很难再破镜重圆,即使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她放下了她要和他好好的在一起,但曾经碎裂过得,这颗心就是不能够再好起来,无论他为她做多少。
习凉从背后圈住许陈然,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用新长出来的胡渣轻轻的蹭她光滑的皮肤,悄声哄道,“孩子生下来,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当然是先要安抚她将孩子生下来,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许陈然听着感觉有一种她要对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一样,可这话好像也没哪里错,她皱着眉,一时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