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父皇许可后,穆丛澜这就收拾齐备,往宫外去了。
再次看到大长公主府时,穆丛澜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不仅是门面装潢要豪华上好几个档次,连占地都扩大了好几倍。就大院正门宽敞到马车直接驶入也没问题,一眼望去门扉高墙在日光下闪烁发光,也不知是嵌上了什么好东西,看起来就费钱的很。
如果不是门口金匾额上书写了“大长公主府”这几个大字,穆丛澜可能会怀疑到掉头离开。
让门口的下人进去通报之后,等在轿子里的穆丛澜心里头忐忑的很。见了这般门面之后,穆丛澜莫名开始对自己这位姐姐产生几分畏惧,也难怪上次他俩见面她觉得姐姐变得陌生,现在看来早已不是陌生两个字所能表达的了。
方才打发去通报的下人回报说大长公主现在正得空,让穆丛澜立刻进去,于是穆丛澜略整了整仪容,然后才进了大长公主府。
穆丛澜有种一瞬间又回到宫里的感觉,举目四望这周遭何处不是金碧辉煌,琉璃碧瓦,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就建成这样了?穆丛澜没有概念,只觉得惊叹又唏嘘。
穆丛澜见到穆丛臻的时候,她正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让婢女给她修指甲。她肩上谢披的锦帛穆丛澜一眼就认出那是西国大秦的上好绸缎,虽然丝织技术不如本国,但因为其路途遥远且充满异域风情,最主要是物以稀为贵,所以连贵族中都鲜少有人用。
更莫论她身上其他华贵到令人咂舌的衣饰和花纹。
穆丛澜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了穆丛臻在宫里可没这么高调。
“怎么了?”穆丛臻抬了抬修剪精致的眉,“听说你有事儿找我?”
“是。”穆丛澜咬咬唇往前走了两步说,“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是吗?来坐吧,好好跟我说说。”穆丛臻说着扭头对一旁婢女说,“去,给二公主看座。”
座位还没来,但穆丛澜已经忍不住了。
“你身边有奸细。”她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什么?”穆丛臻瞪大了眼坐直身体问,“你再说一遍?”
这时婢女将雕花梨花木扶手椅搬了过来,穆丛澜急匆匆坐下,刚要开口,又被穆丛臻一个动作打住了。
“你们都退下吧。”她朝着周围侍奉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婢女们便都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然后屋里就只剩他们姐妹二人。
“你仔细说说,”穆丛臻那双精明的双眼死死盯着了穆丛澜说,“谁是尖细?”
“我不知道谁是尖细,我只知道杜辰妃知道你的一切行动,包括你如何利用冬猎和我让杜刘两家斗个两败俱伤,以及为何我会被安排嫁给中山王的义子。”
穆丛臻的表情突然怔住,嘴唇微微张开,就这么保持这个表情好一会儿。
“啊……这样啊。”穆丛臻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有几分勉强,“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穆丛澜面无表情地说。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就是被杜辰妃知道了这些事是很危险的,所以才来告诉你。”
看着一脸淡然的妹妹,穆丛臻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情绪难以言说。要她愧疚?她会做那些事自然早就克服了所谓愧疚的情感,但是要她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有些困难,果然面对自己的妹妹她还是没法做到真正无所谓。
“辰妃啊……说起这俩字我就烦得很。”穆丛臻努力淡定下来之后扶着额头说,“她真的把所有来龙去脉的告诉你了?”
“基本上。”
那穆丛臻就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穆丛澜还能这么冷静了。她受伤全都是因为她啊?
她决定再试探一下。
“那……你听了她的说法,还想嫁人吗?”她有意无意瞟了穆丛澜几眼问道。
穆丛澜咬了牙,可没想到姐姐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能后悔吗?”穆丛澜叹了口气说,“更何况我是当面答应人家了的,实在找不出理由突然悔婚。”
“所以你是真心想悔婚?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穆丛澜简直哭笑不得,原来姐姐这绕了一圈还是害怕自己知道她想直接用婚姻把自己坑死。
“姐姐,咱们做公主的本就命定如此吧。”穆丛澜摊了摊手说,“若是真有凭一己所欲嫁人的公主,那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穆丛臻终于明白了个透。
于是她干笑两声说:“你能这样想,父皇也会欣慰的。本来该顶替你去的是我,可惜男人总是嫌老厌丑的,只能……”
再说下去要跑题了,穆丛澜可不信姐姐对自己身边可能有辰妃眼线这件事不为所动。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辰妃不是根本没想过跟穆丛臻斗吗?为什么在她身边会安插自己的探子?
“等一下,”穆丛澜皱着眉说,“恐怕不是你身边有她的人,是父皇身边……!”
“什么意思?”被突然转变态度的妹妹弄糊涂的穆丛臻茫然地问。
于是穆丛澜将自己的疑问和想法统统和盘托出,穆丛臻一边听一边将眉头越皱越深,穆丛澜说完之后,她往后靠了靠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女人能折腾到现在显然临死了还敢挑拨离间,不管有没有这些事,我都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
这个决定没毛病,但是不知为何穆丛澜乍一听还是觉着寒毛直竖。
“既然姐姐已经做了决定,那我就先告辞了。”穆丛澜说着站了起来。
“啊,这么急着走吗?”穆丛臻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天色,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用了,我要是离宫久了父皇又该不高兴了,数一数离成亲也就二十二天,我还是老实点吧。”
“啧啧,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一天,当年拳打杜氏的气魄呢?”
“……我什么时候打过她??我从来没对她动过手好吗?那种宫闱里面乱传的谣言你也信吗?”
一见穆丛澜当真激动起来了,穆丛臻便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穆丛澜忿忿瞧着姐姐,心想果然她那种热衷于戏弄别人,尤其是戏弄自己亲妹妹的嗜好一点也没变。
“我知道我知道,我倒还希望你真让她吃点苦头,教她知道咱们姐妹俩绝不是好打发的。”
见着姐姐咬牙切齿的模样,穆丛澜突然想起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和杜氏起冲突。那时候杜氏还是湘嫔,就因为谁先过御桥的问题两边人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她决定让她一步。
本来那时候她就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那么做的,结果现在看来,这种宽容和退避一丝丝的用处都没有。
“我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穆丛澜定定瞧着姐姐说,“你到底为何要与杜氏作对到底?不会是一开始抢个桥就记恨上了吧。”
“哈,当然不是!”穆丛臻夸张地笑了起来说,“好几年前那事儿我确实看她很不爽,倒也没想过花费这么多精力跟她对着干。可在刘辰妃病死,她当上辰妃之后,本性就渐渐暴露无遗。三番五次针对你不说,还在后宫大肆散布关于我俩谣言,怎么难听怎么来,在她眼里这些都只是消遣,她根本不觉得得罪我们有什么问题。”
绷着脸说到这里穆丛澜顿了顿,似乎花了点时间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这些,我都可以当她只是任性,性格天生恶劣罢了,虽然那时候就很想让她去死了,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忍受。直到我将阿诚带出她的抚辰殿,她开始丧心病狂地迫害阿诚,一开始只是各种各样的下毒,后来就什么歪门邪道的办法都使出来了。比如收买延璋宫的宫人,比如花重金聘请刺客,比如动手脚想从我身上栽赃,一举两得干掉我跟阿诚,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候和阿诚在延璋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我得先去检查阿诚是不是还活着,然后开始提心吊胆的一天,我差点……我差点都疯了!”
穆丛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些事情她是真的从未听姐姐提起过,虽然她想过辰妃会残害太子,但是既然穆丛臻选择憋着不说,那她也无从得知细节。
接着穆丛臻仍忿忿地继续道:“我那时候算是知道了,那女人眼里根本看不上任何人,连父皇在她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更别提我俩的小命,那在她眼里还不如蝼蚁!我实在忍无可忍,离开延璋宫后我便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她死个透。”
诛连九族也算是透透的了,只不过杜氏的顽强还是略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至少,刘辰妃算是咱们俩的再生父母,我可以替她照管她的宝贝儿子。但是杜氏?哈哈……!”穆丛臻抽搐地笑了起来,“我这次看她家破人亡还想放她一马,不过从你的说法看来,她这种害虫不除掉是绝对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