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欢欢是回去过的。
她到沈家的时候恰好看见沈源尽和赵辞在一起。赵辞将苍殇交还给他,笑得温柔腼腆:“沈郎,这玉还是放在你那儿吧,待我们大婚之时你再将它亲手交给我,好不好?”
沈源尽言笑晏晏:“好,这苍殇总是要给你的。”
薛欢欢心里一痛,他曾说过苍殇是要给他未来夫人的。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赵辞啊。所以他才让自己去盗信,而不是找本领更高的无影踪。因为江湖人都知道薛欢欢只偷东西不杀人,而无影踪则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后来,苍殇失窃,而沈家公子沈源尽也在次日因病身亡。
而薛欢欢却在康王府,吃过解药向康王复命:“启禀王爷,端王已除,朋党势力瓦解。万邕城沈源尽,也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源尽知道的太多了,留不得。若不是他早一步死了,本王也定是要你去杀了他的。欢欢你看,当年本王许诺你的荣华富贵马上便能得到了。”
“王爷英明。”
原来康王便是无影踪。他将薛欢欢训练成自己的兵器,却以大盗的身份遮掩。他利用沈家的财力和沈源尽的谋略除掉端王,又因灭口杀了沈源尽。他给沈源尽服用了毒药,只有定时服用解药才能活命。而最后一次的解药便是放在那苍殇之中借由赵辞之手传递,却不料薛欢欢偷走了苍殇,沈源尽也毒发身亡,连带着沈家也因牵涉进夺嫡之事而被灭门,最后活下来的不过是暗卫赵辞一个人。
真正论起来,沈源尽虽然欺骗了薛欢欢,可终究是用一条命补偿了欠她的情。这世间便是这样,你自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自己又是在谁的算计中。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在此处或许并不恰当,但也不免落了这俗套。薛欢欢大抵如此,带着目的接近沈源尽,却又被心内另有城府的他利用,一个是盗贼,一个是富商,明摆着的偷与被偷的关系却又因为掺入了皇权变得复杂,最后一个失了性命,另一个丢了真心,谁也没有饶过谁。
天真的你只道是幽幽岁月偷尽欢,却不知偷去的何止幽幽岁月,还有下半生的寂寥悔恨,还有化作齑粉的心。
故事到这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白九睁着能够魅惑一切的大眼睛问:“这就完了?”
“完了。”司姑娘缓缓说道,“这就是一场戏中戏局中局。最后薛欢欢来找我的时候说愿意拿她的命改写所有人的命格。我答应了。”
“那你怎么改的?”
“薛欢欢,被爹娘遗弃在荒野中,冻饿而死。这是她的要求。”司姑娘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这样她就不会被无影踪救起,也就不会遇到沈源尽了。”
白九有一丝的震撼,可马上又没心没肺的笑,语气像是在撒娇:“奈何好好一个人非要叫源尽,合该他们此生缘尽。哎,说好的是一个小偷的故事,可是偷来偷去都是一块破玉佩。没趣儿,无聊无聊。”
司姑娘的细指勾着那“破玉佩”上的丝绦,另一只手按在竹简上,道:“白九你可有想过,世间珍宝无数,为什么薛欢欢偏偏中意那一枚玉佩?”
“难道不是因为那玉佩珍贵无双?”瞧着对方摇头,白九又猜测,“又或许,是什么玉佩根本不重要,薛欢欢只是想要借此接近沈源尽,然后才能完成任务?”
“或许是有这一层原因的,可并不仅仅如此。”司姑娘摆弄着手中的青色玉佩,语气淡淡的,“还记得这块玉佩的来历吗?”
白九点头。
“沈家祖上在海运时遇了恶浪,同船的人都葬身鱼腹,唯独沈老爷被一条奇鱼所救,临末了还从鱼嘴里取出一块宝玉来,雕琢成了苍殇。那条鱼就是薛欢欢的前世。当年她不过一条豚鱼,被渔夫捕捞上岸,恰恰被沈老爷放生了。然后便一直跟在大船后面,瞧着巨浪打翻船只,便知恩图报救下了沈老爷。”说到此,司姑娘低嘲一句,“说来也奇怪,都说禽兽无心,可偏偏我遇到的这些禽兽个个都是知恩图报以命相报的。”她轻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可沈老爷见财眼开,硬生生的掰开鱼嘴取了玉来,那可怜的豚鱼也因此丧命。恩情报完了,这一世便来讨债了。所以,沈源尽才会跟薛欢欢有剪不断的纠葛,也会因此而死。而作为豚鱼转世的薛欢欢,自然是对苍殇情有独钟的。”
“这样说来,沈源尽就是当年的沈老爷?”
“是啊,前世因为豚鱼而活,因为苍殇而富,这一世也是因此而破败而丧命。因果循环,没谁逃得了。”
“那薛欢欢央你为她改命时可知道这些?”
“我倒是没告诉她的。不过,既然她已经以命换命了,那么因果也算是破了,若下辈子他们还能相遇,便不会有诸多欺骗与利用了。”
白九抬头,亮闪闪的眸子看着她,问:“可他们还遇得见吗?”
司姑娘将苍殇放进锦盒里,手指按着白绢后的眼睛,道:“也许吧,谁说的清呢。”
闻此,白九不满的嘟起小嘴,嘟囔道:“本以为会是个惊心动魄的江湖神偷的故事,再不济也是个小清新的爱情故事。可是到头来既不惊奇,也不清新,还牵扯着前世今生的因果循环,把仅剩的美感都破坏殆尽。亏我刚刚还未薛欢欢的逆天改命长吁短叹,真是浪费啊。”
“我虽恨毒了天,却不得不说天意难违,”司姑娘道,“有缘却无法圆,这才是人生的常态啊。况且,如果没有前世种种,又何来今日之事呢?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方能换来今生一次擦肩。”她撑着下颌,似乎在笑,“白九,你信不信,我们今日的遇见同样是前世的久别重逢?”
白九缩了一下肩膀:“诶,这样说来,我的前生和你这老妖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呀,想想还真有点儿可怕啊。”
司姑娘干脆的赏了白九一个脑崩儿,嗔怒道:“呵,你这小狐狸倒是得寸进尺了呵。”
茶香袅袅,清风满怀,拂得白绢微动,珠帘轻摇。
悠悠岁月偷尽欢,缘尽亦是源尽。却不知这潇湘阁中藏着怎样的缘,隐着如何的情,又当怎的回顾了前世今生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