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森林深处,依山傍水,简单的两栋阁楼在树荫中若隐若现,若是不熟悉的人闯入这里,必然会认为自己误入了人间仙境。
也确实这样,在层层高大的树木后面,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绝对不显得荒凉凄楚,更不见半分阴森幽深,而是鸟语花香,彩蝶翩飞,亭台楼阁样样不少,小桥流水,婉约精致。
斜阳将这安静的庄园渡上一层温暖的橙色,一个粉雕玉逐的冰娃娃坐在桥梁上,白嫩的脚丫子在绿水上晃荡着,一张俊俏可爱的脸蛋却没有一丝表情,衬着他一双又大又圆的乌黑眸子,简直让人能疼到了心里面。而这双灵动的眸子遗传了某人,小孩儿此时正托着下巴专注望着给了他一半血脉的某人。
轰……砰……
伴随着一阵砰砰啪啪声响,低低的叹息从小孩儿口中发出,他精致的小眉毛动了动,明辉的眸子中似是无奈又似心疼,却像扎根了一样坐在桥梁上不动,盯着从一个庞然大物中爬出来的某人——他的母亲。
女子娇弱的容颜还是略微显得有些稚嫩,和小孩儿有着同样眸色的亮晶晶眼中浸满了水光,一脸沮丧却不显得委屈,反而那双黑眸子中充满了斗志和自信。她拉了拉身上被刮破的利索短衫,朝着小孩儿挥挥手,裂开的嘴巴扬起的笑容含着一丝娇憨和羞涩。
“母亲,”小巧柔嫩的双足轻灵地踏过水面,不带一点儿湿意,轻松停在女子面前,然后踮起脚尖拿着帕子擦向女子的面颊和额头,细心温柔擦去女子脸上的灰土,乖巧叫了一声。
他长到了六岁,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七岁生辰,从能记事开始,他就学会了爱护这个瘦弱的女子,他的母亲。相比较冷言少语,又对待他很严厉的强大父亲,母亲就像一个柔弱的花骨朵,经受不了风吹雨打,需要捧在手上呵呼着,而父亲交给了他三样东西:强大的玄影术和武技,自立自强要会自我判断,最重要的就是永远爱护他的母亲。
据说母亲在没有成年的时候就伤了身体,后来又经历了重重磨难,九死一生,拖着现在非常容易生病的身体,费尽了心思才换得他降临这个世界,又给予了他足够的爱护和教导。
他总会对母亲心生难过,更是看见每个夜里面父亲沉默坐在母亲的床头,白天冷漠的脸角布满了担忧和心疼,那种专注的视线和深沉的目光,他想自己可能在长大之前都不会明白。
在这个只有三人的庄园内,父亲母亲,还有他,简单而快乐,即使他做不出来过多的表情,心里面还是纯然一片。他总是想,父亲和母亲还那么年轻,经历了什么,会让母亲的右手指少了两根,父亲的头发如冬季的皑皑白雪?
这些疑问没有人回答他,每当他询问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总是避而不谈。母亲会温声细语,说:“我的宝贝儿不需要知道那些,只要负责快乐成长,给我找一个儿媳妇,生一堆孩子,”而父亲会将他直接甩到练武场,凶狠训练,眼睛也会猩红色,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那是一段非常不愉快的伤痛,稍微提一句就会令人心疼的伤疤。
有些粗糙的透明双手摸上了他头顶,轻轻揉了两下,他一点也不介意被母亲当成宠物一般揉脑袋,反而很喜欢,他知道这是这位不太会照顾孩子的母亲的对他的爱。
“想什么呢?”女子捏了捏小孩儿的鼻尖,不满撅起了嘴巴,为自己宝贝儿的将来非常担忧,“不要学你父亲,只会冷着脸,你要温柔笑着,就像太子殿下一样,成为温柔的美男子。”
用这么平和的语气提起太子殿下,他虽然不怎么接触外界,但是对外面的偶尔传言还是比较清楚。毕竟每隔两个月就会有几个穿着黑色袍子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庄园,那些人是过来送消息给父亲的,还有帮着父亲打理在外面的产业,父亲也偶尔会出去一两次,倒是母亲从没有离开过庄园……不对,不是没有离开过,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在他的记忆中,每一年,大概都会有那么五六次,母亲会闹着离家出走,基本上不会走出外面的林子就会被父亲或是拉着手、或是抱着、或是抗回来。
从母亲偶尔透露出的词语和表情中,他知道了父亲还有兄长和亲侄子,然后有几个血缘关系比较远,倒是相处很不错的亲人,身份地位都不是旁人能够攀比的。知道了这些,他就会想,父亲在外的地位一定很高,为什么还要带着母亲在这个令人闻而生畏的深林中隐居?
他心里面装了很多好奇和谜团,他想自己将来长大被允许离开庄园的时候,要去寻找这些谜底,将父亲和母亲的过去在他的脑海中还原。
“母亲,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他是真的担心母亲再次爬进那个庞然大物中,用着据说连父亲都会引以为傲的机关阵法天赋,再次驾驶着庞然大物升空。
女子捏了一把小孩儿的白净脸颊,笑眯眯点头,坐到了旁边宽大舒适的软榻上,将小孩儿抱到自己腿上,玩着小孩儿白嫩嫩的手指:“不愧是我儿子,连手都长得好看,越看越喜欢。”
这十年来,女子最骄傲的就是拥有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聪明乖巧听话,而且修习玄影术和武技也非常有天赋,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伟大梦想还没能实现,不过这些已经令她足够幸福开心。
小孩儿很有耐心任由自己的双手被当成玩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着难得片刻的安宁和温馨,因为只要他靠在母亲的怀里,他那位强大的父亲就会突然出现,将他提着衣领子甩到练武场。
果真,还没能撒一下娇,他的父亲就像一座不能逾越的大山一样,将他笼罩在阴影下,顺手一提,毫不在乎往后面扔了过去,他小小的身体从空中划过,依然还能听见母亲不满父亲这样举动的抱怨声,虽然没有多大作用,却让他小小的心脏被装得满满的。
“你太过分了,宝贝还那么小,你这样提着他扔来扔去,伤了怎么办?”格外注重儿子健康成长的女子瞪着突然出现的冷漠男子,这种毫无威慑的威胁眼神男子根本就不在意,结实的双臂一圈,就将女子给圈进了怀里,转个身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女子窝在他的怀里继续休息。
男子亲了亲女子的额头,低声道:“他已经长大了,不该还赖在你身边。”
女子被气笑,手指戳着男子的依旧年轻俊美的脸颊:“殿下,你都三十六了,宝贝只有六岁,你真不该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还有,不要整天将他扔在练武场,小孩子应该整天玩耍,而不是不停地练武,完全不利于他的成长。”
“作为我的儿子,他必须强大,”男子抓住女子作乱的手指,在嘴边亲了亲,对儿子的教育问题却不为所动。也只有在女子跟前,他的心脏才是柔软的,时刻妥协的。自从在秘境中经历那突发的变故,最后以他突破了九阶玄影术消化了从小妻子体内吸入他身体内的金色光团,醒过来却看见全身几乎透明的小妻子,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后来带着昏迷不醒的小妻子就在迷途森林中找个地方住了下来,兜兜转转过了三个多月,被遣走的影卫找到了他们,才知道他们在秘境中无知觉的沉睡了半年的时间,又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小妻子才醒了过来。
“幸好,”紧紧搂着女子,男子深邃的眼中滑过难忍的伤痛。
女子抿起嘴角,安静靠在男子怀里,无声安抚他心底的慌洞。
橙色的斜阳,温暖精美,精神集中了一天的女子很快蹭着男子的胸膛睡熟,勾起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和当初昏迷不醒时如出一辙。男子深深望着,平静无波的脸上爬上了担忧,即使女子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也担心有一天,那种情况会再出现,会突然消失在阳光底下。
紧了紧双臂,拉过旁边的薄被盖在两人身上,拥着怀里面的人儿沉沉睡去——他们正是消失已久的泫亲王殿下姬宵澜和他的亲王妃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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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便是数年,这一天,安静温馨的庄园多了一份意外的热闹,突然出现了十多个人。他们没有再穿着黑袍子带着一色的面具,已经长成俊俏的小少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那些来来回回的黑衣人,便是这些人。
只是他们这次聚齐在这里,年纪看起来和父亲差不多,最大的年纪也不过四十,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冷硬的像坨冰,或是威状的像座山,秉承着威严肃然。
“小主子,今天生辰快乐,这是我给小主子准备的礼物,小主子千万要收下哦,”其中一个看起来气质比较温柔的三十来岁男子从移动空间内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给了小少年。
小少年眨眨眼,冰一样冷漠的脸颊闪过一丝好奇,虽然这些年他没有少收过礼物,但都是母亲送给他的,还没有收到过外面的礼物,心里面不由想知道外面的东西会不会更加有趣一些。不过即使心里面满是迫不及待,小少年依旧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将他父亲的冷淡发挥了七八成,看在这些早已经习惯了主子表情的男人们眼中却异常的可爱。
一个张着娃娃脸的男子眼中闪烁着笑意,道:“小主子,这是我给小主子准备的礼物,小主子明天过后就十三岁了,是个小大人了,所以……小主子看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小主子以后到了外面,可以找个干净的人试一下,保证小主子以后念念不忘。”
依旧包装很精美的盒子,拿在手中有些重,小少年长长的眼睫毛眨动一下,漆黑的眼底闪过了更加强烈的好奇,还有一丝丝疑惑。
其他人都看了娃娃脸男子一眼,一丝了然爬上眉梢,然后在看见从侧门走过来的玄色衣袍的男子时,表情一顿,翘起的嘴角弧度立刻拉下,心中想——你完了!
娃娃脸男子一脸狼诱惑的笑,显得有些猥琐,低声细语:“要不,小主子,您就在这里将礼物拆开,看不懂我还能给您指点一下,这些事儿只要是男子汉都会清楚的,小主子您难道不想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大男子汉?”
男子汉?
被娃娃脸男子这么一说,小少年心里面也有些意动了,一直被母亲当成宝贝养着,小少年心里面还是非常期待能够成为像父亲一样高大威武的男子汉。而且因为他出生时身体不太好,虽然修炼上天赋不弱,至今却依旧长得不是很高壮,过于纤细的身体看着有些软绵绵,这让他一度很悲伤,很难以接受自己这般粉粉嫩嫩的模样,只好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稚嫩……要不就在这里拆开礼物看看是什么?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玄衣锦袍的姬宵澜走了过来,冷冽的视线扫过全跑过来没事做的下属,又看了一眼被小少年紧紧捏在手中的盒子,那紧张的小脸一看就知道他在纠结着什么。姬宵澜脸色更加冰冷如霜,刀刃一样的目光落在娃娃脸男子身上:“不许再有下次。”
“是,”娃娃脸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礼物怎么也要暗中送给小主子,他怎么就这么蠢得给光明正大拿过来了呢,难怪会被主子发现?
姬宵澜这才将目光移到和他少年时期长相如出一辙的小少年身上,声音依旧很冷淡:“虽然今天是你生辰,不过修炼依旧不可荒废,在你母亲过来找你之前,去练武场修炼……礼物都留下。”
“是,父亲,”小少年将一个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一点也不觉得在自己生辰当天还被父亲遣去练武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只想着早点儿修为有成,能得到父亲的准许走出庄园,到外面看看。仅管他的母亲一定不放心他的离开,即使他也很舍不得离开母亲,但去外面的心情却更加强烈一些,儿时的梦想并没有因为这几年的成长减弱,他非常想知道父母的过去,想去见一见父母在外面的亲人。
“你们跟我来,”直到小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姬宵澜才冷淡对等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下属道。
这些人都是当年跟着姬宵澜一起进入迷失秘境中的影卫,后来在离开无望沙漠后,眼看着迷失秘境被毁掉,他们依旧不畏艰巨跑去了迷途森林,那里是他们的主子和阿奴王妃最后待着的地方,仅管希望渺茫,但没有想到历经了千辛万苦,经过了三个月的不停寻找,他们找到了在林子中狩猎的主子,那一刻,他们几乎要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再过三个多月是大皇子的生辰,过几天我会让昭儿去帝都,你们抽调两人出来暗中跟随保护,不到面临生死之威,无需出手相助,”姬宵澜声线冷淡,仿佛要被送出去历练的人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是,”即使觉得主子没必要对小主子这么严厉,作为下属却没有反驳主子的资格。
姬宵澜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了少许,低声说:“等昭儿离开,我会带着夫人出门云游,你们管理好酒楼,有事直接传书给我。”
“是,”一齐声应道,即使他们心里面好奇,主子似乎说过不允许夫人出门的吧?
姬宵澜一一安排好后面的事情,便将十几位下属直接打发走。
睡到太阳当空,阿奴才悠悠醒过来,房间内安安静静,她已经习惯这个时候起床,而且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殿下,他总会在她起床后就过来帮她梳头。
阿奴站在琉璃镜前,拉扯着玫红色的裙子,恼羞望着脖子上的红点子,面皮子跟火烧一样,双眼却冒着火光。一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怒道:“殿下,说过很多次,不要咬我脖子,你昨晚又咬了!”
“……母亲?”小少年站在门口,直愣愣望着立在镜子前脾气很暴躁的母亲,往旁边移开一步,给身后紧追过来的高大身影让路。
快速拉好衣襟,阿奴惊喜回头:“宝贝儿,”说着就欢喜地扑了过来,将她的宝贝儿抱进坏里面揉捏,完全无视掉旁边伸过来的大手,还拿着斜眼狠狠瞪了过来。
小少年已经比自己的母亲高出了一指厚,娇小的母亲反到像是小鸟依人模样贴在他身上。小少年微微僵硬的身体缓缓地放松,面无表情的脸角微微柔和,伸出手轻轻拥着母亲的身体,又有些惊诧自己做了这些亲近母亲的举止,站在一旁的父亲却没有如同过去一样直接将他扫出门。
高大挺拔的男子垂着眼帘,目光温和,直到眼看着自己的小妻子要将儿子脸上涂满口水,才过去将两人分开,将小妻子圈入自己的怀里,第一次没有将儿子直接扔出去。
小少年乌黑的眸子转动一下,心里面好奇的像是被猫爪子挠一样……今天的父亲太奇怪了!
“今天是宝贝儿的生辰,待会我要给宝贝儿做很多还吃的,”阿奴没安分片刻,就从姬宵澜的怀里面钻了出来,跑回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愉快送给小少年,“宝贝儿,这是母亲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中午还有第二份礼物,不过这一份礼物需要宝贝儿自己去寻找。”
小少年点点头,将盒子揣进怀里面,他早就习惯了母亲这一套,每一年的生辰都是如此,不过他很喜欢。相对于父亲的每一次生辰,母亲只给父亲煮一碗面,他的生辰就有趣多了,而且充满了惊喜。想到这个,小少年的眸子越发乌黑明亮,甚至很得意地挑衅看了静立在一旁的姬宵澜一眼,姬宵澜更是毫不客气冷冷回望。
冷冽的气息强大压迫,忙着计划中午做什么美食的阿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之间的云波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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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礼物是一个非常惊奇的过程,可能出现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小少年却很享受这一天的寻找之旅。在拿到礼物之前,他通常会遇到各种阵法和机关,在这个庄园内,会突然出现很多古怪的东西,比如忽然冒出来的幻境,突然出现的有杀伤力的玩偶阵,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就一脚踩进了陷进中。
看着自己半个身子浸泡在药水中,小少年歪着头轻轻一笑,他终于想明白父亲今天上午对自己的宽容仁慈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药水陷进绝对是父亲的杰作,这个庄园内也只有父亲懂得药理。
慢悠悠从腥臭的药水中爬出来,小少年甩掉身上粘着的药草渣,抹掉脸上的药草汁水,去下一站寻找。
在历经千险万难后,终于看见了第二件礼物,小少年嘴角不由抽动两下……
眼看着宝贝儿顶着一头草叶子走掉,丝毫没有找到了礼物的兴奋,阿奴感到非常不开心。
“宝贝儿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他准备的礼物?”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渐行渐远的小少年,阿奴沮丧地问拥着自己肩膀的姬宵澜。
“他不会,”低沉的嗓音柔柔安慰道,姬宵澜有些茧子的手掌揉过阿奴的头顶。
“是吗?”阿奴还是不太确定她的宝贝儿是不是没有生气,感觉殿下这一次说的话不太可信。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晌,阿奴拍了拍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殿下,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边待一会。”
或许不该再继续研究它,十多年都没成功过,只是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梦想?而且,不研究它,她又要去做什么?
阿奴迷茫不已,表情颓然,没有一丝精神。见她如此,姬宵澜无声叹息,低声说:“别待太久。”
阿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擦黑,小少年心里面有些恍然的厉害,今天下午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太差劲了?明知道母亲只是喜欢自己看见礼物时的开心,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离开,母亲一定非常难过的吧?
想到父亲回来后望着自己的冷冽目光,小少年心里面越发心虚。踱着小步子在客厅中来回走动,翘首以望,终于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只是?
“母亲,你怎么了?”看着母亲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破,手上更是有好几道血口子,小少年心咯噔一下,冰一样的精致面容终于露出了惊恐无措,担忧的凑了过去。
却只能看见母亲半张泛着青白色的脸,小少年抬头,欲要继续询问父亲,两张相似度超过九成的脸直接对上,一张胆战心惊,一张冷然无情。小少年不由移开视线,咬着嘴唇:“对不起,父亲,我没想到……”
“下去,”不含温度的低沉嗓音,没有一点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就给予一定的安慰,话音里面的冷意和愤怒是那么明显,小少年第一次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痛恨!
怔然望着抱着昏迷不醒的母亲离开的父亲,小少年眼眶红了一圈……不是父亲以前不喜欢自己,不爱护自己,是他伤害了母亲,父亲最在乎的母亲,父亲对他有气,在所难免……他也痛恨这样任性的自己,伤害了母亲的自己!
“半个时辰后到书房等着,”姬宵澜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才重新离开。
用热水给阿奴清洗干净身体,涂上药膏,姬宵澜在床头静坐一会儿,弯腰轻轻吻了吻阿奴的额头,低语:“别丢我我一个人,阿奴。”
“我该拿你怎么办?”可知道他心里面有多害怕,在他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她的踪迹,却发现她躺在树木缝隙,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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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父子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过了良久,姬宵澜才从书案下的抽屉中拿出两个盒子,将其中一个打开,取出里面的亲王玉佩,道:“这是父亲的身份象征,你拿着它明天天一亮就离开庄园。”
“父亲是要我离开庄园?”小少年满心惊讶,他不是没有想过快点长大离开,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感觉满是不舍,还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你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判断力,再继续留在这隔绝于世的地方并不适合你的继续成长,”姬宵澜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忧虑,望着眼前已经到了他肩膀高的孩子,“我和你母亲也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你只要记住,该是你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不是你的也无须强求。往后,你要学会自己分析,学会舍弃,才能理解什么是得到。”
“是,父亲,”对自己的父亲,小少年是敬畏又崇拜的。
将另外一个盒子推到小少年跟前,姬宵澜才说:“这是给现在的大皇子准备的十八岁生辰礼,你需要在他生辰前到帝都,参加他的生辰宴会。里面还有一封信,将他交给现任泫洛帝,他会安排你以后的生活。”
“父亲和母亲呢?”小少年一听就明白了过来,有些紧张地捏紧双手,“我想你们了,到哪里去找你们?”
“我会安排人跟着你,到时候你传信给我,我和你母亲也会去看你,”姬宵澜摸了摸小少年的头,“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和你母亲不会为你送行。”
似乎是了然自己的父亲会这么说,忽然耳朵动了动,小少年皱起眉头:“母亲,她又?”
点点头,姬宵澜表示知道,脚步匆匆走出书房,感受到空中闪过的能量波动,就看见一闪而逝的黑色物体从庄园内翩然远去。姬宵澜举步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又恢复了平静的夜空:“我去找你母亲,你无须担心。以后,照顾好自己。”
“是,”小少年点点头,目送随之消失在庄园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