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领上来的有三个人,阿奴一见到跪到泫亲王殿下和皇太子殿下前面的三人,目光就瑟缩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因为自己的事,爹爹竟然一身伤痕,他们竟然打了爹爹!
“爹爹,”阿奴不顾断掉的腿骨,扑到南华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满目心疼,眼中含泪望着父亲脸上的伤口,“爹爹疼吗?是阿奴没用,让人欺负了爹爹。”
这一声就说明了一切,什么都不用问了,对着一个影奴男子叫父亲,这位学员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很多人脸色都瞬间难看了起来,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竟然让他们同情一个低贱的影奴,竟然在他们前面耍心机表现所谓的逆天才能,当他们是什么?真不知廉耻!
四周全是声讨声,甚至有人提出要将阿奴即刻处死,周围一片闹哄哄和激愤。
静观周围众人的愤然激怒表情和激烈言辞,西翎雪心中满意点头……今日之事虽有波折,最后还是按照她的设想顺利进行,也明白现在不易操之过急,就再给小小的提示:“亲王殿下,您已经看见了吧,阿奴的父亲是低贱的影奴,她的身份已经清清楚楚了,而且她故意抹掉手腕上的影奴标记,就是西家的逃奴,翎雪希望亲王殿下能将这个逃奴交给翎雪处理,如此大逆不道的逃奴,翎雪一定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她聪明的一番话完全符合大家族的心思,纷纷请求泫亲王殿下将阿奴交给西翎雪处置,对于逃奴,一定要给予狠狠的惩罚,即使杀了也不为过。
就要这种效果,只要泫亲王殿下一松口,那个低贱的影奴就别还想活着,竟然敢在大赛上大出风头,压过她的才能,还引起泫亲王殿下的注意,那么,她就要这个该死的贱奴再也接触不到绘钰,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姬宵澜轻抬手,台下众人瞬间屏气凝神,等着他们的泫亲王殿下给予那个低贱的影奴的最后裁判,但是,出乎众人预料,泫亲王殿下不仅没愤怒抽刀斩杀胆敢冒犯他的影奴,还很有耐心再次重复他之前说的话:“她是什么身份本王早就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西翎雪一惊,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唐感,她愕然抬头看向姬霄澜,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泫亲王殿下这话说得是第几遍了?
早就清楚……早就清楚……原来庇护贱奴的不仅仅是皇太子殿下,还有泫亲王殿下,他这是在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在眼前不过像个跳梁小丑?心中的羞怒之火顷刻就燃到了眉间,她西岭雪今日竟然受到了如此大辱!
“亲王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西尔老爷也是面色发硬。
稍微恢复一些理智的世家贵族,也是满目疑惑,泫亲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们方才想到的那样吗?
众人愕然,等着泫亲王殿下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解释。
姬筱漓眉头轻蹙,见事态越加严重,又被自家兄长爱凑热闹的性子闹得难受,忍不住开口提示:“哥哥,你已经拖得太久了,不然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姬邵也无奈,不是他不想动啊,而是那个人让他不要动:“小妹,你还没看出他是故意而为之的吗?他这是要昭告天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阿奴,即使阿奴是身份低微的影奴,他看中的人就是他泫亲王殿下的人,不止仅是他属意的专属古绘师。”
姬筱漓目光一顿,眼中并溅出一股冷意。
知道妹妹这是生气了,气他们这个亲人的“深谋远虑和不择手段”,姬邵耸耸肩,“他那霸道的性子自小形成,做什么都不留余地,对自己是这样,对他在意的人就更别说了……下手为强,他做得也许有些过分了,但这就是他!”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让全帝国的人接受阿奴的身份,也不会伤了阿奴,”姬筱漓皱眉。
“可是那样,”姬邵为自己小妹的善良发笑,低声说,“手段太温和,那个小影奴根本就不会感激,更不会明白她自身身份的危险性,这才是宵澜最想做的事吧,给那个小影奴一个深刻的教训,免得她日后因此丢了性命。”
如同之前那么莽撞地闯入了尖塔,毫不犹豫接手了帝国新武器的能量槽改造,总是这样懵懂无知,有一天,她会为此付出她绝对想不到的代价,到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这一天,猜透了泫亲王殿下七分心思的,大概也只有这位表面温和儒雅的小郡王!
姬邵轻拍一下凝眉沉思的妹妹:“别担心了,他有分寸的,我现在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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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不满的等待似乎无尽无头,不说那些开始深思考虑的世家贵族,连西尔老爷也是心中打鼓,暗暗权衡利弊,西翎雪更是忍着最直接的威压,咬碎了满口白牙,心中恨得想要撕碎人。
优雅上前的姬邵,随意而温和见礼:“亲王殿下。”
姬宵澜抬眉看他一眼。
姬邵笑笑,看向西尔老爷子说,“西尔老爷你的疑问就有我来回答,可好?”虽说是征询西尔老爷的意见,姬邵却完全没停下来等着他回答的意思,紧接着低声说,“亲王殿下的意思是说,关于阿奴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不仅亲王殿下知晓,我和皇太子殿下也知晓,皇室成员更是没有几个不晓得,且她最高的嘉赏,准许她进入皇家学院古绘院学习古绘知识。”
西尔老爷瞬间抽口冷气,年迈的身体晃荡一下,震惊看向姬邵,再也顾不上自己生闷气,哆嗦着嘴唇却什么问不出口。
姬邵却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汹涌澎湃和不满,笑笑,说:“纵使阿奴是低贱的影奴,还是毫无天赋才华的平凡人,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亲王殿下看重她,”他温和的眸子扫过台上台下心思各异的众人,心中冷笑,“何况,她天赋才能卓绝?这些都是她应得到的荣耀。”
“她明明,明明就是,”明明就是什么?西尔老爷一时茫然了,精明的大脑竟然想不出来,逃奴吗?对,就是逃奴,就算这个低贱的小影奴有才华有天赋,得到了泫亲王殿下的庇佑,可她还是西家的背主逃奴。西尔老爷感觉自己找到了最正当的理由,无人可以否决的“帝国最严重事件”!
“小郡王阁下,您说的话小民不能否认,不能再认为你们不知情,但这并不能成为阻止我们惩罚帝国逃奴的理由,”西尔老爷愤怒看向阿奴父女,“南华是我西家买回来的影奴,那个小影奴更是我西家花了十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但她背弃主子,就是罪不可恕,同样,这无关她是否拥有值得令人尊敬的才华和皇室的认可。”
底下一片片抽气声,西尔老爷这话说得可真是绝啊!
小郡王脸上清雅淡笑渐渐收敛:“逃奴?你确定?”
西尔老爷一惊,不由往后退缩半步。
“是的,他是我西家的逃奴,”眼见爷爷退缩,西翎雪高声接上,眼眸冷冽看着姬邵,带着点点倔强和委屈,非常惹人怜爱。
轻笑一声,姬邵点点头,侧身对着姬宵澜拱手:“亲王殿下,私以为阿奴姑娘对帝国有巨大贡献,按照帝国相关律法文件,应予以最高荣殊,请亲王殿下赦免阿奴姑娘影奴身份,提为帝国公民。”
虽有不妥,姬邵还是大胆提了出来,感觉这样也算是彻底解决了那个小影奴的身份问题,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抓着这个不放。瞥向始终都没开口的小影奴,一见之下,是好笑有好气,众人在为她争执不定,她竟将头埋在他那个影奴父亲腿上,半跪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姬邵有些反应不过来,而阿奴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过去,心情大起大落,再一见到唯一的亲人同样被置于众矢之的,她愧疚难受,扑到父亲的身上,没说上两句话,就昏倒了下去,而注意到她异样的却没几个人,连对她关怀备至的皇太子殿下也不曾察觉到半分,只有雷迦院长深深皱起眉头,满脸担忧。
“什么?”惊愕瞪直了眼,西翎雪非常愤怒,咬牙,“小郡王,您不能如此是非不分,她一个影奴能做出什么大贡献?您这是信口开河,为她脱罪,是不是因为你们私下关系……”
“住口,”姬霄澜目光冷冽看向西翎雪,手中鞭子一扬啪得一声甩在西翎雪脚下,西翎雪被吓得惊慌失色,连连后退,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趴在南华腿上的阿奴忽然耳廓动了一下,死死黏在一起的眼皮开始剧烈颤抖着……熟悉的鞭声,如跗骨之蛆……好像感觉到了疼痛,阿奴无意识发出低低的呻吟,身体颤抖的厉害。
台上几人都看了过去,那缩成一团轻颤的身影,如风中瑟瑟发抖的凋零枯草,瞬间让姬脩禾红了眼眶,不忍再看下去,扭过脸低声说:“小皇叔,我看还是找个大夫,阿奴身……”
“你也给本王闭嘴,”姬霄澜阴沉的目光从阿奴露出来的半个血淋淋背上挪开,冷冷看了姬脩禾一眼,姬脩禾一惊,脸色瞬间暗沉,紧抿着嘴唇有些倔强回望姬霄澜。
不理会皇侄的无声抵抗,姬霄澜看向西尔老爷和呜呜哭泣的西翎雪,冷冷开口,“西尔纵容子孙恣意妄为,更是威逼本王,罪不可恕。西翎雪三番五次对本王出言不逊,本王已经宽恕多次,然仍不知悔改,甚至变本加厉,藐视皇室,品行不正,今传亲王令,即刻剥夺皇家学院古绘院学员身份,永不准踏入皇家学院半步。”
“不要啊,亲王殿下,”西翎雪心神崩溃,也不再顾忌着自己的高雅形象,跪爬着去抓泫亲王殿下的脚踝。
姬霄澜面色一冷,半步侧移,站在他身后的德海立刻上前挡住西翎雪。
“亲王殿下,翎雪求您了,不要如此对翎雪,翎雪只是,只是……”西翎雪泪眼朦胧,凄厉大哭,爱慕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她嫉妒的发狂,原本该属于她的荣耀,为什么偏偏被她的小影奴给抢了?原本该是她成为亲王殿下的专属古绘师,为何到头来,亲王殿下不仅没看她一眼,反而对那个卑贱的小影奴高看一眼,都是那个小影奴的错!
眼前哀求不行,西翎雪疯狂大叫一声,爬起来就往阿奴身上冲了过去,紧紧跟着反应过来的德海大惊失色,就要拦住发了疯的西翎雪,一根黑色的鞭子,比他还快,唰得一声,被卷起的西翎雪惨叫着落到了台子的另一边。
姬脩禾脸色发白,三两步跑到阿奴身边,焦急问:“有没有伤到?”
挨了一脚,阿奴堪堪从无尽的疲倦和疼痛中清醒过来,无声望着眼前的熟悉青年。
“阿奴,你别吓我,”姬脩禾想要查看,但一看见她身上的血,又害怕地收了手,简直无处下手!
突变来得太快,台下众人都没了反应,就见泫亲王殿下脸色阴沉走向趴在地上轻颤的西翎雪,西尔老爷跪在西翎雪身边老泪纵横,磕着头哀求:“亲王殿下,求您放过小民的孙女啊。”
“你有何理由求本王‘放过’?”姬霄澜面容冷酷,“西翎雪盗用本王专属古绘师的绘钰,调换皇家学院入学考成绩,漠视帝国尊严……德海,将她扔出去,没收西家半数家财,充入国库。”
泫亲王殿下这是真的动怒了,若说他没人性对一个小姑娘当众动鞭子,还算情有可原,可现在,这似乎像是“公报私仇”,什么盗用他的专属古绘师的绘钰?是指那个欺骗了他们的小影奴吗?
手段冷冽处理完西翎雪,姬霄澜沉眉看向阿奴:“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也给你一刻时间考虑,你的答案将会决定你父亲未来的一切。”
父亲,这二字直接敲碎了即将要出口的回绝,阿奴看向头发苍白,一身污血的父亲,这一次,她一向不会考虑很复杂的脑子开始认真思索起来,然而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答案。
“阿奴,”南华轻轻摸了摸小女儿被汗水打湿的入软发,“不用担心爹爹,阿奴只要按照自己喜欢的选择就行。”
阿奴摇头,憋着泪水看向让她一身是伤的男人:“你要怎么处置我的父亲?”
姬霄澜皱眉,姬脩禾在一旁着急给阿奴递眼色,没看见他的小皇叔黑脸了吗?
“你的答案,”姬霄澜冷漠开口。
答案?她能给什么答案?不一直都是他说了算?对了,他想要的……阿奴蓦然睁大眼,定然看着泫亲王殿下,咬破血的嘴唇动了一下:“如您所愿。”
这是自己想要的吗?盯着依旧没有半分臣服的小影奴,姬霄澜感觉胸腔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给堵上,憋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