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喀嚓……
箭羽总是莫名断掉，阿奴疑惑盯着落在箭靶外的断箭，又举了举弓箭，这次她没有急着搭上箭羽，而是一点点开弓，手指和掌心的疼痛随着弓口的开口越大也就越疼。一身白色的训练服几乎被汗水打湿，贴在背上随着拉臂的动作，几乎能看见里面青翠色的小衣。
姬宵澜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忽然，他沉着脸上前，从阿奴的身后伸出手，左手握弓，右手握着她的手，轻松拉开了弓箭，教导：“双膝微向外弯曲一下，双腿打开，你现在还没能掌控平衡，不要直着身体……还有，因为你自己的方向偏移习惯，开弓的手不要按部就班的平拉，稍微往外一些。”
放松手上的掌控力道，姬宵澜带着阿奴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拉弓的过程，反复试了三次，又给她调整了适合的姿势和方向，等阿奴能掌握这一方面的技巧，才道：“你自己试试。”
“谢谢，”阿奴诚心道谢，她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而且殿下教得非常仔细认真，是她自己做不好，但这种手把手的教育让她觉得很新奇，连爹爹都没这么耐心过呢。
“专心！”
盯着阿奴蓦然绽开的灿烂笑容，姬宵澜有瞬间的愣神，随后不知道是恼怒自己的分心，还是责备对方的无知懵懂，冷冷地呵斥一句。
再次举起弓，阿奴的手已经平稳了很多，也找到适合自己的姿势，虽然她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不过比直来直往舒服了不少。没有像之前一样使用蛮劲，抓着弓弦就往后拼命地扯，而之前，她就犯了一个大错，她自认为自己是手腕用力，而不是依靠整个手臂，但是殿下握着她的手的时候，立刻察觉到她用的不是腕力。
手腕外躬，三指勾着弓弦，先是试了一下用臂力和腕力的不同，随后阿奴便很快掌握了如何用腕力拉弓，即使这一次弓口依旧没有开满，阿奴却觉得很开心，不顾擦去脸上的汗水，对泫亲王殿下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
“休息一会，再继续，”扔了一块锦帕给笑容灿烂的阿奴，姬霄澜折身走出了训练室。
天光仅剩下一条余辉爬在地平线上，再一点点的淹没到混沌中。训练场内的声音也渐渐地消失，整齐的步伐声渐远渐轻，直到消失不见。
已经亮起了柔和之光的训练室内，瘦弱的身影依旧不停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拉开双腿，身子微微后仰，随后举起左臂，右手往后轻轻一拉，弓口缓缓张开……
阿奴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缓慢，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儿戏在里面，但一直守在一边偶尔给出指导之言的姬霄澜，却知道她每一个动作都是用心在做，严肃对待，甚至到了仔细去研究的程度。
仅仅这样单纯的拉弓阿奴就训练了半个时辰，脸上的汗水一遍遍被擦去，已经换了十来个锦帕，而她一身的白衣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整洁摸样，上面一块汗渍一块斑点，头上顶着凌乱的毛躁发丝，看着非常狼藉，就像个小乞丐。
“换上箭羽，”姬霄澜出声提醒，可以训练下一个基础阶段。
箭羽被搭到弓台上，纤细的手指熟练拉开弓弦……咻……喀嚓……箭羽依旧断掉，阿奴微微皱起眉，被流进汗水的双眼有些疼痛，她眨眨眼，甩了甩脸上的汗，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箭羽，搭弓、拉弓、放手……咻……
好在这一次箭羽没有再次断裂，阿奴稍微松口气，转瞬又非常沮丧……依旧脱靶，而且距离箭靶的距离尚远！
阿奴咬着嘴唇，紧锁着眉头默默思索，姬霄澜却忽然冷声道：“箭羽不是无止尽可以循环利用的东西，用完了就代表你彻底失去自己的武器。而对一个弓箭手来说，没有了箭羽就等于被砍掉左右手，纵有经天纬才也无处可施。目前，你只剩下四枝。”
蓦然怔住，阿奴惊愕地抬头看向泫亲王殿下，火辣辣疼痛的双眼几乎睁不开，她却看得很固执，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服输，渐渐地，这种不服输化为了坚定。
抓起一支箭羽，搭上弓箭，拉开弓，她说：“我不会放弃，即使没有箭羽！”
没有了武器，就要放弃吗？阿奴没有这么想过，在她的梦想中，任何一切都不可以轻易地说放弃，若是没有了天赋，没有了坚持，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还有有什么意义？
抬弓瞄准、松手，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前面的慢节奏训练，不过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刻，不是吗？
咻……
箭羽依旧脱靶，却也离箭靶近了一步。
姬霄澜微微敛下眉眼，嘴角轻动一下，深沉的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想要看见什么，或是要求提弓射箭的小影奴达到什么程度。
咻……箭羽摆动着尾羽扎入了箭靶中，即使它只是扎在箭靶的最边缘，却展示了射箭主人的惊人进步。
紧接着又是咻的一声，箭羽更加靠近靶心。
还剩下最后一支箭，在阿奴想将它同样射出去的时候，一只手压到了她的手面上，轻轻用力，她便动不了：“这支留着。”
仅仅只有这句话，没有其它任何解释，即使满心疑惑，阿奴也没有去追询，只是点点头，顺从得放下了手中箭，顶着独自走出训练室的高大背影，阿奴一阵恍然，今天，她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完全看不透。
“发什呆？”久等听不见身后有动静，而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始终没变过，姬霄澜眉头轻皱，“过来。”
“哦，”阿奴傻傻应了一声，提着酸软的小短腿，小跑到泫亲王殿下身边，自然而然轻轻拉起他的衣袖。
姬霄澜要抚开的手顿了一下，垂着眼帘瞥了一眼衣袖上的无黑色小手，眼中滑过点点温柔亲善：“走吧。”
“时间不早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将紧挨在自己身后的阿奴领到寝宫外，交给守候在外面的侍女，姬霄澜又不忘警告一句，“不准熬夜看书。”知晓自己不说清楚，他一转身，喜欢对他“耍小心眼”的小影奴，立刻会阳奉阴违，整夜捧着书不放手。
阿奴迟疑一下，点点头
见她神色，姬霄澜平和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吩咐侍女道，“带她回去梳洗一下，让厨房给她做一些养身子的药膳，另外去叫大夫过来给她包扎手，看着点，到点没休息，就收走寝宫内所有书籍。”
一听，阿奴立刻不满瞪大眼，死死盯着又变得喜怒无常的坏脾气泫亲王殿下，嘀咕一声。
姬霄澜立刻看她一眼，心中无奈，想要警告她不要经常在他背后小声嘀咕诽谤他，好在上一次他选出来的侍女很懂看人脸色，恭恭敬敬领命：“是，女婢谨遵亲王殿下命令，照顾好阿奴姑娘。”姬霄澜这才放过撅着嘴很不服气的小影奴，带着林海举步离开。
确定泫亲王殿下已经走远，小尔微微松口气，立刻快步走到阿奴跟前，满脸担忧：“阿奴姑娘，您这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病好，怎么又跑到训练场了？”
被强忍着手腕的疼痛和身体的酸软似乎瞬间被放大，阿奴抿着嘴唇：“我们回去吧。”
小尔手快上前搀扶，却听见小小的抽气声，立刻吓得不敢再碰阿奴，端着双手着急道歉：“对不起，阿奴姑娘，女婢弄疼您了，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给您看看，您可以一个人先回去休息吗？”
“不用担心，”阿奴笑笑，试着转动一下手腕，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肿了老高，不由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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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一向安静过于安静的泫亲王府突然开始热闹起来，虽然动静不是很大，气氛也不见得变得有多强烈，但相对于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迹的亲王府，今日来来回回走动的侍女男仆就好像突然出现似得，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打扫整个亲王府或是出府采办，一切都稳妥有序地进行着，到没闹出什么大风浪。
而这一份热闹并没有传递到阿奴的眼中，她按时起床梳洗，吃着小尔送过来药膳，对于泫亲王殿下做得这个吩咐，她心中滑过一缕古怪的思绪，秀眉也跟着皱到了一起，却想不通泫亲王殿下的反复无常。
“阿奴姑娘，是不是药膳不合口味？”见阿奴皱眉，小尔有些忐忑问道。
摇摇头，阿奴对小尔露出一丝轻笑，声音还有一些刚醒过来时的低哑：“很好吃，”没有苦腥味，反而甜丝丝的，舒爽可口，这些她以前见都没见过，别说能吃上一口了。
“那？”为何皱眉……小尔不懂。
“我只是惊讶，”阿奴揉着吃撑的肚子站了起来，也是困惑不已，“殿下那么冷冰冰的人，脾气还很古怪，性子阴晴不定，我本很讨厌他，然后，突然发现他也不是那么坏脾气，有时候会很有耐心，知道的东西又很多，还会认真严格教我射箭，有让你们给我吃很美味的食物，我就在想是不是不要对他再有偏见？只是有时候对他的做法，我依旧很生气，就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小尔很希望自己聋了，这样就可以不用听着她的主子被另一个小主子从头批评到脚，不过身为侍女，她的职责就是忠心主子，该听的时候听，该说的时候说，不要有不该有的小心思，其它的时间就是聋子、瞎子和哑巴。
说得义愤填膺，阿奴情绪激动，又蓦然住口，恍然意识到在人家的地盘上说人家的坏话似乎不太好，抿抿嘴角，无声哼哼两声，她说得这些都是事实，干嘛要紧张？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没必要纠结泫亲王殿下的性格品德，浪费时间不说还会让自己不愉快。
感觉身上的酸痛已经减轻了很多，从盒子中拿出一枚八阶晶灵石，阿奴打算动手绘制十阶绘钰。关于十阶绘钰的绘钰图已经失传，就连九阶绘钰的绘钰图也是口头上传承下来，直到百年前，才被完成的绘制出来，保存起来。
至于十阶绘钰图，她询问了雷迦院长以及查找相关方面的书籍，都没能找到一丝半星的提示，似乎十阶绘钰只是个传说。而她手边这幅绘钰图，也只是她自己的设想，能不能绘制出十阶绘钰，还需要试验。
近乎耗费了所有精灵力，大脑胀痛让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和当初第一次绘制九阶绘钰时一样，精灵力到最后变得不受控制地通过骨针被汇入绘图中，阿奴咬牙忍着，坚持刻下最后一个节点，骨针落下，瞬间血气翻涌，吐出一口血。
“阿奴姑娘！”
小尔被吓得全身发抖，慌张扶住阿奴歪倒的身体，忧心问：“您没事吧？要不要紧？女婢扶您到床上躺下。”
阿奴摇摇头，虚弱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耗费的精灵力过多，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尔还是不放心，手上一用力，将阿奴扶到内室：“您躺下休息，女婢这就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别忍着伤了身体。”
阿奴立刻拉住小尔：“别去，我真的没事，”就是有事也不能去叫大夫，不然被泫亲王殿下知晓，往后说不定会连骨针和绘钰都不许她砰，毕竟昨天才警告了她不准动用精灵力。
“别担心，我坐一会就好，”阿奴笑笑，“还请小尔姐姐帮我方才绘制的绘钰拿过来。”
傲不过阿奴，小尔只能无奈道：“女婢不去叫大夫，不过您有任何一点儿不舒服一定要说。”
阿奴连连点头，保证自己有丁点儿难受会一定告知，才令小尔去外间给她将绘钰拿过来。望着没有丝毫能量波动的绘钰……不对，都不能称为绘钰，它只是一个失败品！
根据自己设定的那一套绘钰图方法，从低阶绘钰到九阶绘钰都没有出错过，而且从中推理出的绘钰图都是有以递增叠加和交互融合的小法阵图组合而成，最主要的是它们呈现的规律在每一阶往上去就会多了倍增数的变化，演化到九阶绘钰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三千九百八十二种变化，这其中却只有一种是正确的。
在此基础上，她演练过十阶绘钰图可能存在的样式，刚才试手的不过其中一图案，想要将十阶绘钰绘制出来……阿奴忽然想到，九阶绘钰的绘制，她没有丝毫犹豫，一眼就确定了它就是九阶绘钰图，只是十阶绘钰？如果不是绘钰图错了，难道是晶灵石的等级不对？或是十阶绘钰的绘刻是受晶灵石等级限制的？
如果绘钰图是正确的……反复看着这块八阶晶灵石，绘刻在里面的线条平整光洁，而且图案也是精美细密，要不要用试试九阶晶灵石？
想着就要做，阿奴在床上坐不下，踩着鞋跑到雕花木屏风后，从书案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红木盒子。
在盒子的底层，用绒布托着三枚紫色晶灵石，阿奴觉得自己都能看见它们内部流动着的能量，强大且霸道，不是七阶晶灵石和八阶晶灵石能相比的。
苍白的指尖滑过紫色晶灵石，凝视了好半天，阿奴轻叹口气，将盒子给盖上放回架子上，回头对在一边胆战心惊的小尔说：“我现在要去训练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说到训练室，小尔脸色有些白，态度更加卑谦：“女婢在外面等候姑娘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