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和小尔被押进明诚阁的正厅,坐在正堂高位的是已经在任三年的刘星。
明诚阁坐落皇宫的西北边,隶属皇室直系管理,主要职责掌管帝都的治安,但只有少数人知晓,它存在的真正意义是暗中监管泫洛帝国的晶灵石和绘钰交易,而阁主的选拔也格外严格。一般是每年的选拔考试第一名,再通过皇帝亲自面试,然后下放到地方上管理一方县镇五年,若是有真才实干的能力,便会被调任到州府,再任三年,然后通过各项考核才能入主明诚阁,成为明诚阁的五使之一,只有各项突出者才会成为阁主。
阿奴和小尔被按着跪下,刘星目光冷漠,从两人头顶上扫过,厉声道:“抬起头来,让本阁主看看谁这么大胆倒卖绘钰?”
“刘阁主,您这话说的有些不准确,第一,我们没有倒卖绘钰,第二,您的明诚阁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将我们抓过来,到时候泫亲王殿下问起来,就不知道刘阁主您该怎么解释了,”小尔冷冷盯着刘星,厉声驳斥。
吃惊望向小尔,阿奴一脸惊诧,温柔的小尔姐姐竟然这么厉害!
感觉厅堂中气氛紧张,阿奴拉了拉小尔,让她别再多说。
“小主子,您是泫亲王殿下的专属古绘师,他们胆敢冒犯您,就该让他们知晓您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我们更不能丢了泫亲王府的颜面,”小尔劝解阿奴,又对刘星道,“有人陷害我家小主子,刘阁主不仅不将人捉拿回来,还在这里审问我们,不知道刘阁主想要做什么。”
阴沉着脸,刘星满身怒火,一拍桌子:“牙尖嘴利,在明诚阁中不仅不忏悔自己的过错,还以下犯上,别说你们只是泫亲王府的奴仆,就是泫亲王殿下亲自来了,到这里也不敢和本阁主如此说话,来人,将她们押入大牢,等候审问,若是不安分,可以让她们安分一点,权当本阁主对她们的宽容教育。”
“是,”整齐的应和声,如鬼面罗刹扑向阿奴和小尔,小尔被气的脸色发青。
“等等!”
就在治安军要将阿奴和小尔带下去的时候,一道干净利落的嗓音从明诚阁的正门传了过来,随后走进来两位男子,他们稍微弯腰,表情严肃谨慎道:“帝都霍羽(常青)见过刘阁主。”
“你们二位有何事?”皱皱眉,刘星的表情瞬间收敛,“等本阁主处理完她们的事,再行询问。”
“刘阁主,我们二人的事恰好和这二位姑娘有关系,”霍羽不卑不亢道,“我们兄弟二人正好在事发的对面店铺中购买绘钰,对她们的交易过程看得很清楚,二位姑娘因为身上没有带绘钰交易凭证,也说明了要去开具证明再做交易,是店铺的掌柜子应口说继续交易,所以,二位姑娘根本就算不上倒卖绘钰。”
看了一眼沉下怒眉的刘星,霍羽继续说“再说二位小姑娘中还有一位尚未成年,按照帝国律法,对未成年的孩子,不管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酌情处理。何况,霍羽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小姑娘并没有做错事,只是年幼无知,被人坑骗。”
对上阿奴和小尔震惊又惊喜的目光,霍羽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对她们笑了笑,轻声说:“姑娘交易的绘钰只是五阶绘钰和六阶绘钰,在帝都交易绘钰,是有超过七阶绘钰的交易才需要官府开具的交易凭证,而七阶之下的绘钰交易,只要能出示古绘师等级资格证便可。”
小尔对突然出现为她们辩解的人充满了感激,同时也感激他们为她们讲解了绘钰交易常识,惊喜说:“原来是这样……多谢阁下愿意为我们辩解作证。小姐,您只要拿出古绘师等级资格证,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嗯,”阿奴有些脸红,朝霍羽和常青腼腆笑了笑,从小布包中拿出了一个小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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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楼中,西翎雪皱着眉头望着从下面走过的马车,马车上挂泫亲王府的标志,望着马车的去向,西翎雪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满口银牙。
“该死的!”
紧随着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上好的釉白瓷杯和茶盏、茶壶碎裂了一地,站在她身后伺候的女奴颤抖着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惊颤不已。
“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和我作对!”
被怒火掩埋,西翎雪咬着牙捶桌子,即使桌子被拍成了碎末也浇灭不了她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不甘心和委屈几乎要将她埋没了,在里面挣扎不出。
敲门声打断了她进一步的怒火发泄,扭曲着脸怒喝:“进来!”
青衫短褂,面色有些黑的精瘦男子走了进来,垂着头跪在西翎雪的脚下,露在衣衫外的手腕上有着显目的影奴印记,黄白交替的金银花图案表示了他的主人家身份。
“小小姐,明诚阁的刘阁主没有惩罚那个背叛者,有人从中作梗……”
啪!
火红色的鞭子甩到了男子的背上,瞬间,青衫被划开一道口子,满目狰狞的粉衣少女又狠狠补揣上一脚,将男子踢到了一旁。理智被怒火湮灭,西翎雪不想再浪费时间听奴仆说那个该死的影奴为什么被释放了。她要杀了那个卑贱的背叛者,要亲手杀了她!
等待这个机会她已经等的够久了,即使计划过于仓促,即使不能一举将那低贱的影奴除掉,但也至少让她脱下一层皮,在被泫亲王殿下接回去之前,绝对能让她生如不死走一遭,为何会完好无损出了明诚阁?不是说那里只要进入就很难再出来,不是说那里是人间地狱吗?
“作证的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破坏她的计划,西翎雪愤恨地捏紧拳头,低吼着问趴在地上的男奴。
“霍羽,常青,只听见他们名字,是帝都人士,”忍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男子胆战心惊道。
“给我将这两个人找出来,敢和我西家做对,就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代价绝对要让他们品尝不起!”
凶狠又恶毒的做下这个安排,西翎雪拿着鞭子匆忙离开清风楼,她要赶在泫亲王殿下的车驾之前,亲自给那个该死的小影奴一顿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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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明诚阁,常青颤抖的双腿还是有些发软,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哀叹:“太恐怖了,明城阁这样的地方真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为了什么,说是维护帝都治安,可是帝都又不是没有官府?”
“历代明城阁的阁主都是有皇帝亲自选拔,经过层层考验才能上任,唯有这一代的阁主不是皇帝亲选,而是有五大将军推选出来的。我们的皇帝陛下亲民心善,不会看重刘星这样残暴的人,不过……算了,说这些也没有用,我们赶紧离开这了吧,”霍羽拍拍常青的肩膀,“让你受到了惊吓,待会我们去喝酒,我请你,不醉不归!”
“这还差不多,”回拍了霍羽一拳,常青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回首看向跟在他们身后默然无声的两位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起来,竟然忘记还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见二人终于被注意到她们存在,小尔松了一口气,今天蒙这二人搭救,总要还上同样的恩情,只是拿什么还上呢?想了想,她往前走了一步,再次谢礼道:“多谢二位公子挺身相救。”
“姑娘不必言谢,”常青讪讪一笑,挠着头有些手足无措,他就一个粗糙汉子,哪里和这么温柔漂亮的姑娘接触过,感觉特别不自在。
“谢谢,”阿奴简单而直接道谢,心里面也明白了过来,绘钰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么简单平凡。轻叹口气,拿出等级不算太高的七阶绘钰,说:“我没有能报答你们的东西,这七阶绘钰是我自己绘制的,送给你们当作谢礼。”
“不过举手之劳,哪里需要什么谢礼?”霍羽有些哭笑不得,也隐约有些失望,他挺想结交这位小姑娘的,不为利益往来,只为了她这一份温和善良。不过,算了,小姑娘不想和他们再有瓜葛,他也不必要强求。
“绘钰很珍贵,两枚就够了,”想通后,霍羽主动拿过两枚绘钰,他留下一枚,另一枚递给了自己的同伴。手心一摸索,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强大稳定力量,不由心惊,“姑娘绘制的绘钰,能量比市场上交易的同阶绘钰要高出很多,能得到姑娘的绘钰,也是在下三生修得的缘分。”
对这些人情往来,阿奴丝毫不懂,她感激他们的相助,也给出了相应的报酬,也就没别的心思再想救命恩人的话中意思,而且想了,她也没办法理解,心中有些小尴尬,嘴角挤出一抹浅笑,轻声说:“我们要回去了。”
“呀,天都黑了,”纠结抓着自己裙摆,小尔难得露出一丝孩子气,“小姐若是晚归,主子一定会很生气的!”
“那就不打扰了,”霍羽和常青笑着颔首,往旁边侧步挪开,“二位姑娘慢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挡在了阿奴和小尔跟前,却又恰当地保持了距离,没有给她们带来任何的压迫感,如同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弯腰行礼,没有一丝情绪的冷然道:“阿奴姑娘,主子在前面等您。”
欲出的手堪堪收回,霍羽和常青同时皱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倒也没有多问,反而是站在阴影中的人对他们道:“也请二位公子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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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街头,飘散着饭菜的香味,整个帝都好像变成了祥和的庄园,相似的情景让阿奴有些魂不守舍,她走一步停两步,也没有人敢催促她,硬是将原本一炷香就能走完的路给拖成了半个时辰。
看见泫亲王府的马车,小尔才将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暗暗舒出一口气,今天过的还真是惊心动魄啊!
“上来,”掩盖的车帘下静静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低沉的嗓音无波无动,淡然却能让人感觉到不容抗拒的强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被领过来的四人,其他三人都明白这句上来是对谁说的,然,该立刻应声上马车的人却没反应。
迟钝地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阿奴垂眸望着熟悉的手,忽然,她发现,这只手的每一根手指,每个骨节,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即使闭上双目,也能在心中给绘画出来……
恍然中被轻轻推了一下,阿奴深深吸一口气,对小尔感激一笑,她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竟然冒出想要将这只手给画出来的诡异想法,有这个时间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还不如多绘制一些绘钰呢!阿奴用鼻子哼出一个不满的轻音。
等了半晌,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姬宵澜有些不耐烦重复道:“上来!”
“等我一下,”这一次,阿奴回答的很干脆,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也暗暗吃惊自己刚才的大意。转身对霍羽和常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别扭扭道:“那个,你们帮助了我,很有可能已经被西家下了追杀令,这皆是因为我而起,不该有你们承担这份后果,若是……若是你们躲不过,就来泫亲王府找我。”
霍羽和常青暗暗吃惊,小尔比他们还要震惊,轻轻拉了拉阿奴衣袖,小声提醒,“小姐,别让亲王殿下等急了。”
“哦,”阿奴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马车,眨了眨眼,忽然一拍自己脑门,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啊!对了,我还没说我是谁呢,我叫阿奴,是泫亲王殿下的专……唔……放手,殿下!”
留下轻微动了一下的车帘,还有从车内传过来的不满低语声:“我还没说完,您怎么可以直接将我拖进来?”
常青傻愣,方才将那个小影奴抓进马车内的人是泫亲王殿下吧?是他心中战神啊!
霍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却有些了然,微微勾起嘴角……阿奴姑娘果真不是一个胆小懦弱,只会卑躬屈膝和摇尾乞怜的奴隶!也许就是因为这一份大胆和不卑不亢,才更得到泫亲王殿下和皇太子殿下的关注吧?
马车内,被禁锢着在硬邦邦怀里的阿奴,被冷然视线盯着,再看泫亲王殿下阴沉的脸色,阿奴安静闭上了嘴巴。
转开视线,姬宵澜冷淡道:“林海。”
“是,主子,”充当马夫的副队长林海,朝着马车弯了弯腰,从袖兜中拿出一枚金色小令牌递给霍羽和常青,说,“在帝国律法范围内,今后拿着它到泫亲王府,你们可以提出一个请求。”
“这个?”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份恩赐,霍羽有些反应不过来,正要开口拒绝,被林海一个冷冷目光扫过,只能看着他架起马车,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霍羽垂首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将它递给了好奇不已的同伴:“你拿着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抱着这一份救人之恩,就要求泫亲王府为自己做这做那,出手相救不过仗义相助,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常青眼神动了动:“多谢兄弟了,”笑着将令牌收了起来。
“好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走,去喝酒,”霍羽爽朗一笑,打算庆祝一下今天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