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皇太子殿下的林海看不透他想要做什么,沉默听着皇太子殿下吩咐将吊在刑架上的刘飞副将放了下来,让他的双脚落地能休息一会,却也不敢完全听从皇太子殿下的命令,将人给完全松开,即使有压制玄影术的法阵附加在刘飞副将身上,但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他都不敢大意。
姬脩禾只好无奈退让,又让林海给他喂了一些水。
刘飞一开始还疯狂咆哮着,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只是望着他们的目光满是仇恨和狠戾。
姬脩禾依旧笑容温和,仿佛眼前的囚犯只是一个在叫嚣闹别扭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满心仇恨的帝国叛变者。他缓步走到刘飞跟前,声音亲和地问:“你现在觉得,你所做的一切是值当的吗?”
没等刘飞愤怒开口,他又接着说:“两国之间的一战迟早会发生,并不需要你的功劳,你这么做不仅没有挑起更浓重的战火,反而让帝国的将士无辜丢失了生命……这样的罪孽是你背负的起的吗?还是说,你背后那个人给了你什么美好未来的承诺?”
“你看你付出的代价,他现在还在帝都美酒佳肴,若是事成之后,他就是帝国的最高掌权人,而你不过作为一颗被他用完之后就丢弃的棋子,不仅如此,你自己作孽自己承担后果就行了,反而将罪孽降到了你的妻子和孩子身上,”眯着眼看着脸色惨白,目光越加狰狞的刘飞,姬脩禾声音更加清淡,甚至含着淡淡的轻笑,“作为帝国很有前途的年轻副将,有人许你一个便捷的锦绣前程,你把持不住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兵都不是好兵!”
“不……不是的……”刘飞张口反驳道:“我不是为了当上将军,不是的!”
看着眼前温和有礼的皇太子殿下,小小的年纪却风光无限,更是帝国将来的掌权者,他心里面的恨意更是磅礴而出,扭着眉眼大声叫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装成圣人在我跟前恶心我,你和你那个恶魔皇叔是一样的,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你们都不得好死!”
刘飞冷笑:“果真和他说的一样,你们这群只懂得锦衣玉食和享乐,被教养成废物的皇室子弟,根本就不配成为帝国的将来之星!帝国要壮大只有武力和战争,你不过一个废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当面被瞪着鼻子骂,好修养的姬脩禾脸色也不免变得难看起来,但他还是很大度没有将不悦摆在脸上,只是冷静望着用恶毒言语咒骂自己的帝国副将军,静静开口道:“《帝国律》中,第一百三十二条第九款,世袭第三代勋贵若是作出伤害帝国子民的恶劣事件,其极其家人同罪论处。”
狰狞的双目猛然瞪大,刘飞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嘴唇诺诺了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姬脩禾看着他冷笑说:“还是你认为你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是伤害帝国子民的恶劣事件?数万的影奴和平民,数千的帝国将士,他们的生命在你眼中难道只是草芥蝼蚁,不值一提?若是你这么认为,你没资格做帝国的副将军!”
“不是的,不是的,我都是为了帝国的未来,”刘飞疯狂嘶叫着,紧绷在他脑中名为正直那一根弦彻底崩断,赤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血来,“为了帝国的强大未来,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们该感到高兴!”
姬脩禾忽然不知道该和眼前思想扭曲的副将说什么了,这样的人能成为帝国有名望的副将,他的小皇叔确实该付一部分责任。不管这人是不是被潜藏的钉子,也不该将如此自私自利,喜欢鼓动战争的危险分子放在帝国的军部。
“住口,”澎湃的怒火盘旋在心头,姬脩禾一敛脸上温和的表情,认真而严肃望着被他呵斥愣住的副将,冷声说:“若是死在晶矿中和林沙城内的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妻儿,你还能说出这话吗?”
对着脸色忽然巨变,愕然瞪大眼孔的刘飞,姬脩禾冷冷一笑:“感到不可思议,不能接受了,是不是?”
对完全不愿意承认自己所做的背叛是错误,即使他有着内疚却认为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刘飞,姬脩禾只觉得难受又悲伤,已经不想再和他将帝国的律法,掰正他的扭曲思想,哀伤道:“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这时候也和你一样,正在悲痛欲绝,他们却只能疯狂大叫、凄厉残哭,连见一见他们亲人尸体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是真的失去了亲人,而你不过想一想就这么害怕,你的妻儿这时候还好好的活着呢?”
“即使成为了影奴,他们至少还留着命,”冷冷嘲讽地笑刺疼原本就麻木绝望的心,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那一颗残破的心脏中滚落了下来,刘飞恍然响起那时候泫亲王殿下说的话,只是他被自己的“伟大事业”蒙蔽了心,又自以为是的认为泫亲王殿下不敢真的伤害一个副将的家属,却忘记了他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用帝国的律法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包括他的妻儿。
所以,泫亲王殿下仅仅将他们贬成影奴,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心里面五味陈杂,刘飞紧紧闭上双目,垂下原本挣扎高昂的头颅,半晌,颓然说:“我愿意说出所有,期盼皇太子殿下您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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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的华贵屏风挡住一室风光,只有轻微的水声传了出来。
阿奴将自己的长发盘在头顶,两只衣袖高高卷起,白白瘦瘦的双臂从水底掏出一块布巾,对着眼前的精干背部轻轻擦了上去,小声问道:“殿下,疼吗?我以前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有些掌握不住力道。”
阿奴绷着脸,手上虽然看起来挺熟练的,心中却没底。她以前虽然伺候小小姐,但小小姐从不让她做伺候沐浴这样的活计,都是有府中的平民小姑娘伺候着。
像猫尾巴扫过一样!不忍心打击积极要给自己擦背的阿奴,姬宵澜忍下背上的瘙痒和心底升腾起的欲望,低低应了一声:“可以。”
有了这一句话,阿奴激情更加高昂了,道:“殿下,您可以往前靠着木桶休息一会。以前有一次,我就是这么给爹爹擦背的,那一次爹爹非常累,我就偷偷烧了一大桶热水……”
听话往前趴在木桶上休息的姬宵澜,面色一变再变,淡淡问道:“提起你的父亲,你不难过了?”
背后小影奴的欢快轻松声音立刻消失,背上被狠狠擦了一下,姬宵澜抿着嘴唇忍住这股狠劲。
阿奴也知道自己这一下有些狠了,看着红了一块的皮,瞬间将心中那么一丝小小的难过给丢了。用手指摸了摸,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殿下,好像有些破皮了,等一会我给您擦上药膏吧。”
“没事,继续,”那一块不是疼,而是麻麻痒痒的,又像火烧一样,姬宵澜也不好意思提醒她不要再用手指摸来摸去,只能咬着挤出几个字。
“哦,”阿奴继续给泫亲王殿下擦背,毕竟现在气温已经比较低了,水冷了殿下可能会生病的。阿奴手上忙开了,也就不再啰嗦废话。姬宵澜自然也不会再揭她的伤疤,方才他只是不愉快她竟然给那个该死的男人擦过背。
姬宵澜微眯的眼神沉了沉,盯着地面,一脸阴鸷。
给沐浴后的人穿衣阿奴却做的很熟练,这是她以前的任务之一……姬宵澜伸直双臂,任由阿奴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等最后一根带子被系上,他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警告道:“以后,你只能给我擦背。”
面对泫亲王殿下的霸道,阿奴仅仅挑挑眉,去收拾洗浴的浴桶……哼哼,又咬自己,等一下一定做一大盆饭菜!
然而,被喂饱的泫亲王殿下又开始骄傲了,非要躺在她的腿上休息,拗不过的阿奴只好拿出毛毯,给他盖在身上,担心这样睡会着凉,找了一个阳光比较好的地方,搬来躺椅,她自己一边继续绘刻聚灵阵,一边分心看着枕在她腿上的尊贵泫亲王殿下有没有睡得不舒服。
姬宵澜这一觉睡得非常安逸而美好,醒来后心情也变得非常好,冷硬的脸颊线条仿佛也温柔了下来,残红的夕阳下,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集中精神在玉石上的阿奴,不再计较她竟然没有一点儿关心自己,只顾着手上的绘刻和法阵。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目光,阿奴再怎么迟钝也有所反应,只是在她低头看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从地下望着自己,疑惑地将目光放在躺在她腿上的泫亲王殿下,紧闭的双目看样子还没有睡醒。随手拉了拉有些下滑的毛毯,压平不整齐的沿角,以防殿下在睡梦中被冻着,阿奴又看了看天色,考虑着要不要将人给叫醒。
笨蛋!
在心底恶狠狠骂了一句,装睡的姬宵澜此时却心痒难耐,隔着毛毯放在他胸口的手总是动来动去的……该死的小影奴,真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在他身上作乱!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姬宵澜立刻屏住呼吸,就听见阿奴得意洋洋的欢快声音:“殿下,没想到您和小孩子一样喜欢装睡。”
看着立刻睁开双目,凶狠瞪着自己的泫亲王殿下,阿奴笑容更加欢畅,欢欢喜喜地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膛,就像找到了玩具的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刚才还心跳加快,又突然变得微乎其微,现在跳的更加厉害了……”
开开阖阖的小嘴巴被死死堵住,阿奴几乎被折成了方块,整个上半身被迫压在泫亲王殿下的上方,难受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只能粗粗喘着气,凶巴巴又戒备盯着泫亲王殿下,被他野兽一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啃啃巴巴说:“我……我去给您准备晚饭。”
脑子中已经想着晚上做些什么,将人给喂饱了,省得时不时饿了就咬自己……
将想逃跑的阿奴抓住,姬宵澜无奈叹口气,真是一个笨蛋!
“先不急着忙这些,我还不饿,等一会我要去和皇太子商议事情,你就待在房间内不许乱跑,”姬宵澜严肃又认真说,看她又是一脸紧张望着自己,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虽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控了林沙城,但暗中存在的危险并不是没有,你自己注意一些。”
“嗯嗯,”阿奴赶紧点头,“我不会到处乱跑的,给您惹麻烦。”
敲了敲她只知道阵法绘钰的脑袋,姬宵澜起身从书房内翻出来一些书籍,递过去,见她还是一脸严肃乖顺模样,心中无声叹息一声,叮嘱:“没事的时候,就好好看看。”
“啊?哦!”阿奴愣愣接下书,既然是殿下亲自找来的书籍,一定很重要。阿奴暗暗想着,就是有事情要忙,她也会抽出时间好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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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灵灯光线中,仔细看完供词和上面的签字以及血红指印,确定没有问题,姬脩禾表情异常平静地望着案桌对面羞愧垂着头的狼狈叛变者,低低沉沉的声音说:“我会给你们一个轻松。”
“……你,你们?”蓦然抬头,刘飞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是终于到了这一步的放松还是难言的痛苦绝望,甚至于害怕,刘飞泪流满面,却狂笑道:“也好,也好,至少我们一家子可以一起走过黄泉路。”
“皇太子殿下,求您最后一次,请让我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吧,”平静下后,刘飞抹掉脸上的血水泪痕,跪地请求道。
不忍再看他悲怆的笑,点点头,姬脩禾匆匆往暗牢外走去。
血红的残阳下,姬脩禾脸上的神情隐晦难猜,背对着始终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林海,却不防他低沉的声音传进林海的耳中:“你说,我和你的主子,谁更加无情一些?”
说完,姬脩禾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都在问一些什么啊?再次迈开步子,姬脩禾并没打算听见沉默的林海会说什么,出乎意料的,林海却道:“有情还是无情,都是他人的看法……在林海的心里面,太子殿下和主子都是一样的有情有义。”
姬脩禾脚步微顿,回头看他一眼,眼神讳莫如深,笑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