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铮来说,成为南疆的教主就好像一场玩笑,甚至比梦还要荒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多了一队护卫和伺候的丫头,护卫都是二长老安排的人,那些伺候的丫头,都是大长老安排的人,这两人,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苏铮被他们夹在中间,仿佛一个很有用的工具,他们都想要占为己有。
苏铮每一次行动,无论去哪里,都会有将近百人跟在身旁,这让她感觉十分不自在,翌日,艳阳的天气,但是风却已经开始凉了,她走到虹艺死的地方,看着那栋被烧毁的楼,心里一阵哀伤,那日青岫异妆打扮进来,放火,要她看看当初的自己是怎么被烧伤的。
“你们……”苏铮转身对着那些跟着自己寸步不离的人,感觉这些人比蛊毒还要可怕,即便是夜间睡觉的时候,这些人也会跟着。
苏铮本来有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因为她也知道,这些人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若是她觉得无聊乏味,这些人便会给她安排一些更加无聊乏味的戏码来看。
以至苏铮越发的不敢与这些人多言。站在这被烧毁的残骸面前,苏铮一声沉叹,让人拿来了酒,她对着黄土,敬了虹艺一杯,“虽然你我算不得是朋友,但是……你对你教主的衷心,与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就从这些,我也应该敬你一杯,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能过得好。”
苏铮把酒杯放了回去,又在原地坐了会儿,闭上眼睛睡了一小会儿的觉,在这里闭目打盹,甚至比让她躺在专供教主享受的大床上睡觉还要舒服。
歇息过后,苏铮又随着这些人一路回了教主住的屋,半途中,她听到一阵奇怪的风声。
那些跟着她,守着她的人也一样听到了这声音,立刻便分开了一支队伍去追!
但是,这一批队伍刚走,另外一边又有一道黑影闪过,然后这些人又分了一批追杀过去。
苏铮紧拧眉头,心道:莫不是这两位长老又在作妖了?
“教主,我们先回去吧。”跟在苏铮身边的丫头紧张地扶住了苏铮,生怕苏铮跑了。
苏铮点点头,跟着她们去,反正在这里,她也逃不出别人的掌心,可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听人来报:“快!护送教主往后院去,沧州的兵杀过来了!”
“什么?”那丫头吃惊道,然后便有几队人马一起往此处涌来,说是要护送苏铮离开,但是……这些人刚涌过来,他们的背后立刻就有一队弓箭手紧追而至。
苏铮被团团围在中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分不清这些人里到底有没有朋友。
“不过数月没见,竟然不知南疆已经换了主人了!”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挤开众人走来,那些南疆将士纷纷让到两边,包括地上那些蛊虫,也都纷纷散开,对这个人,无论是人,还是蛊虫,都保有敬畏之心。
“铮儿,过来,我带你离开。”清笳道。
来人是他……他带着沧州的军队攻破了南疆,并没有入侵中原……
“怎么是你?”苏铮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自己是留在南疆好,还是离开南疆好,沧州是敌国。而这个人……也是她敌人。
一个敌人,三番五次的救自己。
“我不该把你一人留在南疆。”清笳道。
苏铮往后退了一步,一声冷笑,“那青岫呢?”
清笳猛地一怔,“我派人去调查了她的下落。”
“派人去调查了?那结果呢?”苏铮摇着头,仿佛防范着可怕的猛兽一般,反手从身旁的护卫腰间拔出大刀,对着清笳道,“清笳,她是你亲口应诺的,要娶的人,最后……你是怎么对她的?”
“此事,是我的错。”清笳道,他没有辩解,话语一顿,浅浅的吐出一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凡是都有轻重缓急,在我心里,你更加重要。”
“你走!”苏铮咬牙道,“你我之间,所有恩怨,今日一笔勾销……我不领你的情,你害我亲人,害我师门……你的好,在我这里,仿若血海深仇!”
“你……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走?”清笳往前一步。
苏铮摇摇头,“不愿,今日,要么留我在南疆,要么……杀了我。”
“今日……我带你走!”清笳往前走去。
“别过来!”举起刀就要挥下。清笳却反倒把手中的武器丢掉,欺身过去,一把抓住了苏铮的手腕。
可同时,也有一剑从清笳的身后刺来,剑刺穿了清笳的身体。清笳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剑……竟然穿透了他身上的铠甲。
“师父……”苏铮吃惊地看着清笳的身后。
周章元面目冷静,一双眸子沉如深潭,他松开了握剑的手,绕到清笳面前,从清笳的手里抢过了苏铮,“我的弟子,理应有我带走,这一次,多谢清笳小王替我开了这路。”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周师父也是好谋划,这一次,小王服了。”清笳道,“也多谢周师父这一次的饶命之恩。”
“饶你一命,就当是还你救了阿铮一命。”周章元道。他抓过苏铮的手,走出重重包围,没有人敢拦他。
清笳没说一句话,一直到等周章元都走远了,一个随行的大夫才过来看清笳身上的伤。
清笳道,“这一次,也不算亏,太子竟然愿意以十座城池作为交换,让我们与他一起联手攻破南疆……”
跟随清笳同行的一个书生却摇头道,“十座城池,我们得南疆,他们得苏叶渡和冯梅,一个皇帝,一个贵妃,竟然只值十座城池……细算下来,亏得还是我们。”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说话怼本王了,去看看清曲的人马都到了没,这次本王帮她解决了南疆的两大长老……她怎么也得给本王一点好处才行。”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清曲带着两个精锐教众来到他面前,“这好处,我可是给了的,是哥哥你自己没有拿住,明明知道沧溟的人也会来,竟然也不提防,反倒让周章元把人给抢走了。”
“你少伶牙俐齿,你去沧州的时候说青岫可能会来我身边,我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不管怎么样,青岫你必须帮我找到。”清笳道,“她……到底是我的妻子。”
“你认她做你的妻子?”清曲疑惑地拧起眉头来,不情愿相信他这句话,“那你对苏铮,是什么意思?看你这个样子,可并不像想好好地娶青岫做妻子。”
“到底是名正言顺的,有沧溟的太子和皇后做媒,又有……我母妃的命令。”清笳道,“不然你以为这次沧州为何愿意出兵帮你踏平南疆,除掉那两个长老?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如果你口中所言,关于青岫的情况不假……那能够救她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找到她要紧。”清曲道,“不过……你现在的伤,更要紧,跟我来吧。”
清笳扬起嘴角,笑了笑,刚才一番话说下来,他竟然将身上的这一剑给完完全全的忽视了。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苏铮与师父同乘一匹马,一路快马飞奔出南疆清都那片茂密的树林,走到南疆的市集上,周章元才勒住马,让苏铮下来。
苏铮低着头,扬手捂着脸上的那个红点儿。
周章元把她的手拿开,“让师父看看。”
苏铮嘟着嘴,不情愿,“师父……这个……挺可怕的。”
“你在南疆的这些日子,我们没有贸然行动,就是因为知道你体内有噬尸蛊,控制这种蛊,除了方法,还需要药物,这种东西,只有南疆有。所以我们才一直拖到确定你体内的蛊已经可以完全由你控制来才联合沧州一起出手救你,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受苦了。”周章元温柔地把她的手拿开,拇指轻盈地落在她右眼下方的那个红点儿上。那个红点儿,仿佛一颗娇艳的朱砂痣。
苏铮摇摇头,“不苦……”
“阿铮。”周章元抬手摸摸她的头,这些日子不见,她高了,可是……也瘦了。
苏铮抬起头来,笑靥如花,一双眸子,依旧如同星辰般的明亮。
“走吧,为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吃完之后就离开南疆,去斛州和你父皇会合。”周章元道。
苏铮跟在师父身旁,她还想问一问玄净的消息,可是,心中却总有顾忌,师父一直没主动提起玄净,她害怕自己主动问起,师父会不高兴。
进了城,二人就在一间看着比较干净的铺子坐下,周章元依旧只让店主煮了一碗清水面。
苏铮也招了招手,欢快的道,“我也要一碗清水面。”
周章元看她笑,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师父……”苏铮努了努嘴,拿着筷子轻轻地在桌子上敲了敲。
“想问玄净的消息?”周章元漫不经心地道。
苏铮笑开,“师父一定知道,对不对?”
“知道……”周章元一声沉叹,“不过若是告诉了你,恐怕你又要担心了。”
“那个傻和尚,肯定又是做出了什么傻事来。”苏铮道。
“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他从小就在剪梅山庄长大,如今剪梅山庄被龙吟门的人毁灭,这个仇,他肯定是要记着的。”周章元道,“几个月前,南疆清都教的教主独自一人往剪梅山庄,杀了侵占剪梅山庄的所有人……此事,朝廷已经接手,现在曾经的剪梅山庄,已经变成了一块坟地,埋着的,都是些无名的人。剪梅山庄还活下来的那些人也已经和各大分坛联络上了,预计在今年冬天,攻打龙吟门总部,杀谢逸修。”
“是吗?”苏铮道,“只要龙吟门一灭,这天下,便算是太平了。”
周章元却是无奈地摇头,“也未必,阿铮可莫要忘记了,攻打剑阁和剪梅山庄的是龙吟门的人但是后来又是南疆清都的教主从龙吟门手中夺走了剪梅山庄,并且交给了朝廷,如今无论是剑阁,还是剪梅山庄,都在朝廷手中,但是现在,朝廷又被龙吟门和沧州牵绊着,如今三方势力,互相牵绊,大家都很小心,不敢乱动。”
“那师父认为眼下局势是什么样的?”苏铮问。
“眼下局势,唯一有的变化就是,斛州的兵动了。斛州一直由冯家驻守在边界,防范南疆人入侵,但是斛州的兵已经撤了,这一次沧州攻打南疆,背后也是有原因的。”周章元慢慢地把此次攻打南疆的所有经过说出来。
因为皇帝和梅妃都失踪在南疆,下落不明,太子和皇后也不敢对此事坐视不理,和众位大臣商议,最后决定派兵攻打南疆,即便是把南疆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帝和梅妃救出来。但是……南疆是个可怕的地方,而且南疆秘教的祖师对沧溟王朝有恩,他们也不敢不记这个恩。
所以朝廷先是多次派人送信到南疆,希望南疆人能够帮忙找出陛下,送还陛下,但是都石沉大海。
就在太子和皇后都慌乱了的时候,沧州忽然来信,说是他们有一个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帮助沧溟攻打南疆,但是……条件是要沧溟拿十座城池作为交换。
一个皇帝,一个贵妃,莫说是十座城池了,就是要他们再加十座城池,他们也愿意。
皇后和太子商议过后,决定和沧州合作,但是,却要问清楚出兵的理由。
而那理由就是……南疆的长老叛教,趁着教主不在教中的时候拥立新教主。这一次攻打南疆,虽然是由清笳为帅,但在背后主持这一切的,都是清曲。
清曲以铲除叛教逆贼为名,求助沧州与沧溟,多方联手,一起攻破南疆,杀害两位长老,夺回教主之位。
当周章元把此事说完时,清水面也来了。
周章元指了指面前的面,对苏铮道,“若是你心中还有疑问,等吃完在问,食不言。”
苏铮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却被师父一句‘食不言’全都给堵在了咽喉里,望着面前的面,噘了一下小嘴,也埋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