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一直魂不守舍,梅妃走在她身边,她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她虽然不知道梅妃的功夫到底如何,但看她能够与莫宁谈条件,能够与谢逸修为敌,青岫就觉得有些害怕。
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经受过的苦难让她心中萌生了恨意,也让她一度变得胆大妄为,可是在真的面对比自己厉害许多,不可仰望之人的时候,她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害怕,会希望有人来救自己。
就在她快要在梅妃面前崩溃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来传话,说,“凤渊公子已经带到。”
铁链的声音逐渐从走廊的另外一头传来。青岫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那少年依旧红已如火,一瞥一笑都是那么的妖冶,自信。说起跋扈来。他可能要比青岫跋扈许多。只是他不是皇家的人,也常年藏在琼城并不外出,所以让人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在两个人的强押之下走过来。
其中一人,正要踢他的膝盖弯,让他跪下来。
梅妃扬了扬手,“不用。”
而后又挥手让他们退下。
梅妃道,“你在给公主看看。看看公主的伤和体内的毒如何了。”
凤渊轻轻一笑,顺从地走到青岫的身边,他正要去碰青岫脉搏的手忽然推在了青岫的身上,把青岫推出了数十步远,忽然喊道,“走!”
青岫会意,立刻翻墙而去。
梅妃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忽然出手,击出一掌,欲要取凤渊的性命。
凤渊却往后退开,用那绑着他的铁链格开了梅妃的这一掌。
梅妃怒道,“来人!”
院中潜藏的高手听到动静,立刻全都杀出,把凤渊围得死死的,生怕凤渊跑了。
梅妃指着他道:“杀了他!”
众人听令,立刻就要下杀手。
凤渊也紧张起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面对过如此强敌了。
看到那向自己下杀手的人,他反倒闭起了眼睛,摆出一副送死的态度来。
“你不怕死?”梅妃见他如此态度,问道。
凤渊道,“你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去争那名利而已,这里……有将近百人,我躲得了这个人的刀,却未必躲得过那个人的剑,如果娘娘真的要杀我,那就给我一个爽快。”
“你以为本宫不会杀了你!”梅妃道。
“师姐……不知道凤渊公子做了什么,非要惹得师姐杀了他才要罢休!”庭院之外,忽然被万千弓箭手围住,谢逸修只身一人走进庭院中,挤开众人走到凤渊的身旁。拿出钥匙,正要解开凤渊身上的锁链。
梅妃忽然上前一步,一条长鞭挥出,打落了谢逸修手上的钥匙,“你这是做什么?他可是皇帝的人,今日……本宫就要杀了他。”
“师姐也一样是皇帝的人呢。”谢逸修挑衅的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钥匙,又要去解凤渊身上的铁链,“师姐,我知道,他放走了苏铮,你生气。可是这苏铮还是皇帝的种呢……”
“谢逸修,你的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梅妃怒道。在龙吟门中,若是没有了老掌门的支持,梅妃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力量。
现在这些人之所以还会听她的,那是因为老掌门还活着,谢逸修也没有明着不认她这个是师姐。
“师姐,难道我说的话不是真的?这苏铮,并不是皇帝种?”谢逸修弯起嘴角,满意地笑道,仿佛让梅妃生气是一件比他大事得逞还要高兴。
“谢逸修!你别以为在龙吟门我就杀不了你了!”梅妃也朝他逼近了一步,“这龙吟门,还不是你说了算。”
“但也不是师姐你说了算啊?这龙吟门有今天,我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师姐呢?师姐有什么?师姐除了背叛了龙吟门,杀害我龙吟门弟子,其他的,还做了什么?”谢逸修一样是步步逼近,不给她退让的机会。
如今梅妃回来,的确占不了上风。龙吟门的老掌门之所以愿意在认她,除了心中对她仅有的那几份喜欢以外,还有的就是可以利用她来钳制谢逸修。
如今两人,心中对自己的处境,都是十分清楚的。若是二人动起手来,老掌门为了不让谢逸修得逞,可得会选择帮助梅妃。只要老掌门一动手,那谢逸修就也要背上一个叛徒的罪名了。谢逸修想要的,是龙吟门的全部势力,而不是其中一部分。更何况他现在也是身处在夹缝之中,朝廷和南疆,都想要他的这条命。
“我劝师姐还是先回京城去吧,免得过几天皇帝就要认为你背叛了他,派兵来杀你了。”谢逸修道,“至于师姐的女儿……她逃了,今儿个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抓了凤渊,却丢了自己的女儿,倒也算是一场笑话。”
话已至此,梅妃又不傻,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今日白天,那是凤渊演的一场戏。可是凤渊又是怎么控制住苏铮体内的毒性的?
谢逸修却是早就看出了那是一场戏,之所以还是放了苏铮走,那是因为谢逸修想让梅妃走。
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很好的棋子,但是必须要运用得当,若是用的方法错了,也只会把自己逼上死路。
在这一场斗智斗谋上面,谢逸修望了凤渊一眼,他终于解开了凤渊的锁链,道了一声,“论起胆量和智谋,我谢逸修甘拜下风。”
“谢长老客气了。”凤渊倒是坦诚的认了谢逸修的冷嘲热讽,“只是不知道谢长老现在打算把在下安置到何处去?”
“我住的地方。”谢逸修道,“我有一道难题,还没有解开,想请凤渊公子帮一个忙。”
“请。”凤渊道。他什么都没多问。
“师姐,此人我就带走了。”谢逸修道。
梅妃咬咬牙,看着院外围着的弓箭手,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无事的时候,龙吟门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但是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这里立刻就能展开一场血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厉鬼,他们服从的,从来就不是道德和正义。
等谢逸修带着凤渊走后。梅妃狠狠地一剑挥下去,斩断了院中的一株腊梅树。气得当场就呕了一口血。
她用尽心力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却连自己的女儿被人掉了包都不知道。
她费尽手段来到龙吟门,到头来,还是被谢逸修控制在手掌之中……
“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样,在宫中这些年,我以为你早已经学会如何应对这些小人了。”不知是谁的声音从墙外传了进来。
梅妃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回龙吟门已经有些时间了。这些时间里,一直都是老掌门暗中给她安排的庭院和听她传唤的人。
但她自己却还没见过老掌门。
老掌门的声音,和以前已经不同了。苍老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她几乎没有听出来,但是在这里,敢在她和谢逸修的争斗之间插上一句话的,也只有老掌门了。
“师父……”她曾经,多不愿意叫出这两个字,因为龙吟门就是耻辱,就是威胁,所有的正道人士,都在喊杀!
当初,她爱上的,是一个很正派的人,是天子。可是她的师父……是天子的宿敌。
她放弃了师父,选择了爱人。
在这个世道上,她早就做出了选择。
“我知道,你和谢逸修一样,都是叛徒。”老掌门道,“但是如今,你们二人都回来了……而我,却要在这两个叛徒中间做个选择,让你们中间的一个来接我的这个位置,说到底,我心里也是不甘的。”
“师父……”她忽然跪了下去,“我只是想要救铮儿。”
“我知道。”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被人推入了这院子里。老者的身后是两个又聋又哑的仆人。
到了梅妃的面前。老者伸手把她扶起来,“你幼时,我收你为徒,有几分是真心喜欢,有几分也是利用,后来你背叛我,我想要杀了你,但是也因为那几份喜欢,让我多次手下留情。只是今日你会来……到底是被逼无路,还是你也把这龙吟门看做了是自己的家……是一个无论心中再狠,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想起的地方。”
“我……”梅妃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一滴热泪滚出眼眶。院中的腊梅在一阵寒风中纷纷落下。
“把眼泪擦干了在说话。”老掌门道,“在京城的时候,这十多年里,可是没有人给你擦过眼泪。”
“在京中十多年,我从不敢落一滴眼泪。”梅妃道,“后宫之中,处处都是想要害死我的人,在自己的宫里,又时时都是可能背叛我的人,龙吟门的人,一直都盯着我。我的家乡,父亲和大哥都驻守边界,时不时就是一仗打起来,出生入死,夜间睡觉也要提防偷袭,谁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来,永远都在提心吊胆。”
“但是,你却为了一个男人,忍受下了这所有的苦。”老掌门道。
梅妃道,“弟子自知自己此生对不起师门,也对不起家人。但是……”
“哼。”老掌门一声冷笑,打断她的话,“你,让人失望。但是你生了个好女儿。她的事情,我听说了……”
梅妃忽地一怔。
老掌门道,“那日,你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什?什么?”梅妃一愣。
老掌门道,“你说,她是命定的帝王。这种话……你敢说,那是因为你相信,我教出来的人,她会相信什么样的人,我还是能够猜到。所以此话,我也信。”
“不……不是……”梅妃慌了。
那夜,是她冲动了。
老掌门拍了拍她的手,“你好生歇着,别的不说,就凭她,我也会既往不咎的……”
“不,师父……师父……我求你了,求你了,不要,不要去害铮儿……不要去!”梅妃忽然跪了下去,慌乱地抓住了老掌门的衣摆,泪如雨下。
“世上人算命,别人算的也许不可信,但是此话若是出自慕胥之口……本座,信!”老掌门道,他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袍从梅妃的手里扯出来。这院中,忽然起了一阵诡异的风。这阵风吹掀起了地上的积雪。
吹落了树上的所有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