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玄净抗拒地动了一下肩膀，但这抗拒的力量太弱了，反倒更加像是迎合了。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自己一直都想要的人就在身边，而这里，是幻境，即便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这环境，是那么的真实。
他只是想要吻她一下。
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唇。一切，都仿佛是梦一样。他一直都不敢往前走的那一步，在这一瞬间，闯了过去。
哪怕是在幻境里，他也觉得满足了。他自己脱去了僧袍，结实颀长的身材让人着迷，即便是在幻境中，他也能看到苏铮脸上羞涩的笑容。
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衣裳的时候，他僵住了。
不能……他摇了一下头，不能如此亵渎她，哪怕是在幻境里……
“怎么了，玄净？”他听到她在问。可是，他也知道，这个声音，是他自己在问自己。
他道，“没事，铮儿。”
他的手掌温柔地覆盖住她的眼睛，他道，“我要走了，你别看。”
“又要走了？又是这样吗？”她哭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的事情，那件事情，他也一直都记得。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哭着抱住了他。
他说，“等天下太平，你我之间不在有阻碍的时候，我会脱了这一袭僧袍，换上长衫，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在娶你为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抱着他的手就缓缓地松了。
等玄净感觉到那股死死地拥抱着自己的力量消失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自己仍旧躺在地上，仍旧在这间大门紧闭的房间里。苏铮依旧昏迷在地上。
“铮儿，你醒醒。”玄净轻轻地晃了晃她的双肩。她动也不动。
“铮儿……”玄净又喊了她一声，抬眼看着这房间，周章元不在了，想必，他是离开了。
玄净将苏铮从地上抱起来，走出了这房间。
在房间的外面，已经有人摆好了茶和糕点，在等着他们。
柳子南看到他们出来，高兴的走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
玄净勉强地笑了一下，把苏铮放到房间内的小床上，“解药呢？”
“她没有走过来？”老板娘道，惋惜地看着她，“脸上的伤……青岫那丫头也是够狠心的。”
“先让她醒过来吧。”周章元道。
老板娘道，“时间还没到，两个时辰。”
“那就再等一等好了。”周章元道，招呼玄净过来坐下。
玄净看了看苏铮，又看了看周章元，犹豫了会儿，方才入座。
老板娘盯着玄净，上上下下仔细地看，“刚才，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没什么。”玄净道。
老板娘笑了一声，“儿女情长吧。”
“让老板娘见笑了。”玄净道。
老板娘道，“那个丫头，想必也是梦到了儿女情长了，可能是一场好梦，否则的话，她不会醒不过来。”
“好梦，总是让人留念。”玄净道，“人活一世，能够做一场好梦，也不容易。”
“如此话，可真不像一个佛门中人说的。”老板娘道，“不过，你也不算，跟了三生和尚那么多年，他应该还没有带你回过师门，一直都在剪梅山庄，也算不上真正的佛家弟子。”
玄净沉默不语，以前，只要是师父安排的，他就不会过问为什么。更何况对他来说，剪梅山庄也是个安静的地方。
“刚才你们在外面大厅中说的那个少年，他是叫泞之吧。”老板娘转了话题，不在拿玄净玩笑。
玄净道，“听清曲是这么叫他的。”
“那就没错了。”老板娘道，“那种会让草木变成焦炭的毒药，我这里就有，所以，也不奇怪，只是，可惜了那个少年，长得可真是好看啊。我曾去过一次南疆，偷偷地看了一眼，他比凤渊，也是不相上下，世间有如此男子，倒是让我等女辈，都自愧不如。”
“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周章元问。
老板娘道，“一个可怜的人，因为对他的容貌十分喜欢，我也让人去打听过他，从小没了爹娘，跟着爷爷一起过日子，后来又遇到南疆秘教的人抓好看有天赋的小孩去炼蛊，他被选中了，当时，凤渊师徒刚好路过，救下了他们。”
“如此说来，他倒是欠了凤渊一个恩情，最后，他竟然杀了凤渊。”周章元语中带着几分愤怒。
老板娘道，“非也，出了那件事情后，他爷爷也没活多久，他知道凤渊被南疆秘教的人抓走后，他便自愿进了南疆秘教，为的就是找凤渊，他心里，一直都惦着凤渊，他甚至一直以为凤渊是个女人，时间久了，心中的那份感情，也就变成了执念了，他是爱他的……”
“老板娘对这些事情，可真是上心。”周章元饮了一口茶。
老板娘道，“对美人的事情，我素来上心，此事，我一直派人跟踪着，后来也是在他进入卉水郡后，有南疆的人介入了进来，我的人方才跟丢了，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就听到了他的死讯，可惜了，多天真的一个人，最后竟然就这样走上了绝路。”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来，又是想要我做什么？”老板娘拿出烟杆，轻轻地将里面的烟灰抖出来，又重新点上了新烟。
“希望你能够帮忙盯着京城里的情况。”周章元道，“我想去救太子。”
“哦？你还要插手这件事情？”老板娘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为了苏铮？”
“她是我唯一的弟子。”周章元道。
老板娘沉默了会儿，忽然对玄净和柳子南道，“你们二位能否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周师父说两句话。”
玄净倒是没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只是离开的时候，不放心地看了看苏铮。
柳子南好奇心比玄净重，但也没多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房间。
“要我帮你，可以，但是告诉我，刚才过我的迷幻阵，你都看到了些什么。”老板娘道。
周章元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你的迷幻阵，都放了些什么药？”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老板娘道。
周章元道，“有送春香吧。”
老板娘严肃的脸变得刷白，握着烟杆的手也更加用力了几分。
“不识好歹。”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苏铮那丫头有什么好，一个天煞孤星。”
“她不是天煞孤星。”周章元道，“如果你要是不愿意帮，我现在就可以走。”
说罢，周章元就起身，已经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走到床边，正要抱着苏铮离开。
老板娘忽地站起来，“我帮你。”
周章元的动作僵在半空里，缓缓地回过头来，看不清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到底都是什么样的感情。
老板娘道，“我知道，她不是天煞孤星，她是命定的帝王，这个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命相之事，并不可靠。”周章元道。
“但是，这一命，是慕胥算出来的。我信。”老板娘道，“而且，很多人都会信，我相信皇帝也是相信的。”
周章元沉默着……
老板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周章元道，“尽快，三天之后。”
“三天？你是想要亲自看看京城里的情况？”老板娘道，“没想到，你对她还是挺上心的，爱她？”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周章元不愿意再继续听她说。
“怎么，唠叨两句，你就烦了？”老板娘往他逼近，却又不敢靠他太近，“看在你我老交情的份上，我帮你，同时，也提醒你一句，莫要距离她太近了，毕竟，天煞孤星……就是天煞孤星。”
“唰”的一声响，周章元已经拔剑出鞘。
老板娘的烟杆轻轻地举起，挡住了周章元的剑，“我先走了。”
她走了，走得还算快。
周章元气喘吁吁地靠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大门被打开，柳子南最先冲进来，先四处看了看，才跑到周章元面前，却见周章元面色苍白如纸，剑已经出鞘，紧张地问，“周师父，你没事吧？”
周章元摆了摆手，“没事。”
玄净只在门外看了一眼，便又默默地离开。
浮生楼，这个神秘的地方……
玄净离开后，站在人群中回头看了它一眼，它的灯火是那么的璀璨，将整栋楼都照得金碧辉煌。
“小师父，浮生楼里的女人，可都还漂亮？”一个声音仿佛风一般轻飘飘的从玄净的耳边飘过。
“谁？”玄净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却不见有人在身边。
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明明就像是紧贴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
他放眼四处看去，却见浮生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黑衣男人。那男人外面还披着黑色的斗篷，怀中抱着一把剑。
玄净施展轻功，也飞上屋顶，站在那男人身侧。
男人道，“跟我来。”
玄净没时间多想，那个男人说完话就走。玄净若是想要知道他是谁，就只有跟着他去。
在光线昏暗的树林里，男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温柔仁慈的脸庞，即便是在光线十分差劲的林中，玄净依旧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二师叔？”玄净惊讶道。
楼江遥扬起嘴角，“剪梅山庄的大军已经准备好，预备在三天后兵分两路，一路和南疆合作，拦截皇帝的大军，一路和沧州合作，准备帮助沧州进入中原，拿下龙吟门。”
“二师叔……你……怎么会？”玄净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楼江遥并没有理会玄净的疑问，而是把一封信递给玄净，“这是语尘让我带给你的信，她说她想你了。”
玄净拿着信，他的手在发抖。
楼江遥，剑阁曾经的阁主，天下人尊敬的君子，今日……他反了，他和剪梅山庄的人是一路的，和南疆的人是一路的，他的眼睛也看着这个天下，可是，他心里的主人又是谁？他又想要从这乱世中取得什么？
玄净看着他消失在树林里，过了很久，玄净觉得自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到他在说：“今夜，我本可以不让你看到我的模样的。玄净，莫要让我失望了，你要相信你师父和我的选择，我们不会做不值得的事情，苏叶渡，不配做天下的主人。”
今夜，无月。
玄净感觉有什么东西洒在了脸上。
他扬手摸了一下，原来……是下雨了。
雨中还夹带着细碎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