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啊,父亲发现了那被他藏在破庙里的肥遗,勃然大怒。
“爹,它不会害人的!”
“你懂什么,它是妖兽,最会迷惑人心,你不要被它骗了!”
不管他怎样说,父亲就是不能相信他。其实伯仲也理解,他的父亲李长明作为一村之长,定是不能拿村民的性命开玩笑的,万一肥遗兽性大发伤了村民,这责任谁担得起。
万般无奈之下,伯仲答应将肥遗送回太华山。那时,太华山还没那么多迷障,肥遗带着伯仲飞到山顶的一处洞穴,是想告诉他它有住的地方了,让他不要担心。伯仲摸摸肥遗的小脑袋,答应它他会经常来找它玩的。只是再次来,却看到在太华山下打的火热的肥遗和猎者。
原来是父亲偷学了他们之间的暗号,在山脚做出特殊的标记,引得那肥遗出来,却是找来了猎者打算直接将它除掉!
“爹,不要啊!”
伯仲大喊着冲上去,小肥遗看到他来了心下一喜,露出一个空档,那猎者瞅准了时机一剑刺上去,那肥遗不过一种低级妖兽哪懂这些,只是满心思因为伯仲的到来而欣喜。伯仲看到这一幕,猛地睁大眼睛,却是想也不想继续往前冲,借着身子小巧一下子从猎者胳膊底下钻过去替肥遗挡下了这一剑!
“仲儿!”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李长明大叫一声冲上前去。
那猎者知道自己惹了祸也是怔在原地,谁知道那小孩儿竟会突然冲过来,自己再收手却是来不及了!
“仲儿,仲儿!”
李长明上前抱起仲儿小小的身子,肥遗也在一旁呜咽着身子直发抖。
伯仲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张嘴却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
“仲儿,乖孩子,别说话,爹定会救你的!你会没事的!”
“爹——”
“仲儿,求你了,别说话!”
李长明抱起仲儿就往回跑去,也不管他最后看向肥遗的眼神,哀伤,请求,绝望……他求它不要怨恨父亲,他绝望以后不能再陪它游遍天下了,他悲伤它失去了他,该怎么办……
李长明抱着仲儿使劲跑,也不管身后的猎者和肥遗。仲儿想要说话,可他不敢听。他怕,他怕仲儿在最后还是求他放过肥遗,他怕他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尽管到最后他还是后悔了。
仲儿没能赶回去,他死在了他的怀里,他感受到他的身体渐渐冰凉,他甚至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怨恨的是肥遗,是它害死了他的儿子。只有在午夜梦回,泪水打湿枕头,他大哭着从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安然入睡,一坐到天明,他知道,他恨得是自己。
那天之后,他回去,没有看到猎者,却看到了肥遗的尸体。那时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带着仲儿的命一起结束了。
而肥遗到最后没有再挣扎,它想,只要它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只是它不知道,伯仲最后的请求,还有求它活下去,求它不要让他即使死了也内疚自责,因为要杀它的是他的父亲啊。
他以为他死了可以让它活下去,它以为它死了可以让他不再困扰。本来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却被生生缠绕在一起,至死不休。
后来,肥遗回来了,它回来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它只得抓来所有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认。可怜的肥遗又怎么知,即使当年伯仲没有死,也不会再是孩童模样了。
再后来,他遇到了另一个仲儿,虽然他比起他小太多,可他们一样的单纯,一样的善良,在它触碰结界受伤后,收留它,陪它说话,对它微笑。
仲儿,一直都是仲儿,也只有仲儿。
……
“这故事真是太悲伤了!”
汤菱抬手擦擦脸上的泪水,“原来肥遗真的没有害人。”即使被怨气所驱使,肥遗到最后也是没有害死过一人。
其余几人的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只是琦勋摸摸光洁的下巴,“那肥遗可是守护神器封印的妖兽?”
汤钰听到这话摇摇头,“不,它当初应该是被神器的力量吸引过来的,太华山极为险峻,普通妖兽无法攀爬,肥遗却是最为擅长的。”
“那么,它又为何受了伤?死后又为何变作那副样子?”
琦倥开口,却是问出了故事的关键所在。
几人皆是一愣,事情,好像还远远没这么简单。
汤钰抬手再度施法,往生盘符咒瞬间又旋转起来,故事跳回到一开始。
肥遗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来到太华山,因为生性胆小不敢贸然前进,落到地上小心试探着,然后,突然被人从身后袭击了!
往生盘此时呈现出的画面是肥遗的视角,众人只看到眼前石壁一晃,却是肥遗被击得昏死过去,到最后也没有看到那人的面目。
众人大惊,竟是有人从背后偷袭了肥遗!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又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将这局布了长达三十几年!而他,又是为了什么?
几人压下心底的恐惧,再往下看。
画面跳转到肥遗死后,它的元神被猎者打散,其中一片飘飘忽忽,却是被往生盘吸了进去。
再然后,一团黑气突然出现,落到肥遗的尸体里,消失不见。
等到肥遗的元神重新归来,带着身上的怒气,怨气,戾气,一同苏醒!
再往后,便是众人所熟知的了,可越是这样,众人越觉得恐怖,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故事的发展,而他们,皆是故事里的角色。
琦倥在看到那突然出现的黑气后,却是忽然变得像先前见到鳞片时一样,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整张脸苍白无比,毫无血色。
是他,是他,他又回来了,哦不,应该说,他自始至终都在!
***
往生盘被汤钰收回掌心,可不知怎么的,汤钰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
离汤钰最近的汤玥急忙扶住她,“阿钰,你怎么了?”
虹易也上前帮忙扶住汤钰,“难道是因为身体没有恢复就强行施法的缘故?”
看着汤钰倒下,几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而此时的汤钰耳边“嗡嗡”直响,却是什么也听不清。脑海中迷迷糊糊,又想起了那晚李长明单独找到他,告诉他的故事。
在肥遗死后不久,有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曾找到李长明,那人浑身上下尽是黑色,根本看不到脸。
他来找他,给了他一个极为奇怪的东西,却是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
“可是那日你交与我的东西?”汤钰问道。
李长明点点头,“不错。”
那就是打开往生盘封印的钥匙,也是往生盘的符咒之一。
原本李长明是不想要的,可是那黑衣人却说,“故事才刚刚开始,要想结束,还要靠你才是。若是你不想将来活在悔恨之中,就把它留下,若是你想自欺欺人,我也不拦你。”
“我留着它又有何用?”
“把它交给你认为对的人,就是了。”
李长明还想再问,什么是对的人。可那黑衣人却像来时一样,连影子也看不到,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
李长明本想是扔掉那邪门的东西,可是他怕,因为他心里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他总觉得那黑衣人太诡异,像是知道些什么,便强忍着扔掉那符咒的念头,只是这一忍,就是三十几年。
直到后来,村中出事了,李长明又想起那黑衣人的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肥遗,可是它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他还亲眼看到了它的尸体!
可他还是忍不住害怕,他也出去找过,甚至去了太华山,可那里太过陡峭危险,就算他年轻时也上去不得,更何况现在年老体衰。
后来,他终是再也忍不住,借由村外老人的口告知现任村长,就找来了他们——修仙城的弟子。
然后,故事才又有了新的发展。
汤钰低垂下眼睑,“你怎么就知,我就是对的人?”
李长明却是没有正面作答,“如此看来,是对的不是吗?”
看来,他终究还是有所保留啊。
回想到这些,汤钰更觉得怪异,那神秘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是从身后袭击了肥遗的人?他,会是那幕后之人吗?
只是还未等想出什么,一阵阵疼痛突然袭来,汤钰再也忍不住,终于靠在汤玥的肩上昏死过去。
“阿钰——”
看着汤钰嘴角不断涌出的血,几人知道他的伤肯定更加严重了,急急忙忙将他送出去,先找一处地方给他疗伤再说。
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再想,几人皆是没有再提起那有关于神秘之人和黑气的事。只是有些事,你越是躲,他就越是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你!
孩子们,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