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枯干的枝丫在地上印下斑驳的影子,躲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终于忍不住动了下,汤钰一眼扫过去,“谁!”
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汤钰就跳窗而出一把将他揪住,汤钰现在精神紧绷,一小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暴躁起来。
那人被汤钰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吓得连连求饶,“别别,我是好人!”
众人也连忙从屋里出来,李仁最先认出那被汤钰身上的戾气吓得直打哆嗦的人,“李宪大哥?”
李宪听到这声音连忙叫道:“是我啊,我是李宪!”
汤钰却没有理会那人说的话,把他越提越高,琦倥此时终于意识到汤钰的不对劲,连忙上去阻止他,“阿钰,住手!”
汤钰顿了一下,终是撒开手,只是那人也是怕极了,竟然直接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李仁上前扶起他,“李宪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宪好容易站稳,“我,我……”
琦倥上前拍拍汤钰的肩膀,汤钰低着头,只是低垂在身侧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恐惧,没有人。
汤菱也上前,这才看清李宪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今晚上还帮着他们找仲儿来着,不过现在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吓成这样,也是够丢人的。只是刚才的汤钰实在骇人,那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怕是叶玄峥来了也要被吓一跳。
虹易皱了一下眉,看李宪鬼鬼祟祟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做好事的样子。
阮琴看不惯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样子,直接抽出短剑上前,“说,你偷偷摸摸的想干嘛!”
李宪吓得又一哆嗦,忍不住往李仁身后躲了躲,李仁叹了口气,“李大哥,你还是老实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宪咽了咽口水,这才小心翼翼上前,“我听说,你们,你们的同伴不见了是吗?”
这话一出,汤钰抬头一个眼神射过去,吓得李宪又缩回了李仁身后。
琦倥却是抓住了重点,“你来这儿,就只是想知道这件事吗?”
果然,听完这话李宪脸色一变,却是扭扭捏捏,又纠结起来。
事到如此,连李仁也忍不住满脸黑线,“李宪大哥,你若是真知道点什么,就告诉我们吧。”
李宪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向众人,“在三十多年前,我曾经见过妖兽。”
此语毕,众人满脸惊愕。虹易眸光暗了暗,“李宪大哥,进屋说。”
***
“这事儿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提起了,会把它烂在肚子里,却没想到……”
“那时候,我不过八岁,和当时村长的儿子李伯仲是顶好的朋友,村长是老来得子,伯仲他娘生下他后便去了,因而村长是极为疼他,只是对他要求也颇为严格。可伯仲却是个贪玩儿的性子,经常跑的没影儿,他爹拿他没办法,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伯仲也正是知道他爹这一点,更加放肆起来,竟然要去太华山玩!
大家也知道,太华山极为陡峭,寸草不生,长辈们从来不让我们去,所以在伯仲来找我的时候,我果断拒绝了。我原以为伯仲找不到人就不会去了,谁知,他竟然一个人上了太华山!”
琦倥听到这儿,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他不由睁大眼,难不成……
伯仲,伯仲,仲儿!
“说到这儿,大家可能都猜到了,没错,伯仲捡回了一只妖兽。”
李宪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再次提起这段回忆,他也是不愿的吧。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李宪瞒过了所有人,他将那妖兽安置在村西的那破庙里,每天带着食物偷偷摸摸去看它。后来我终于发现不对劲,可是怎么问他他都不说,于是我就趁他又去送食物的时候在后面偷偷跟踪他。那庙太偏远,且又破又旧,一般孩子是不愿去那儿玩儿的,我一开始还纳闷他没事儿跑这儿来干嘛,直到,直到……”
“直到你看到那妖兽。”汤钰低着头,却是接了李宪的话说下去,“可是你害怕,所以不敢告诉别人,甚至不敢去劝说伯仲,只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却是渐渐疏远他,直到伯仲因此死了。”
李宪嘴唇忍不住抖抖了,却是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终是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微微哽咽起来,“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胆小鬼,我该死。”
汤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李宪,“所以你在知道村中丢失男童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可你还是害怕,你克服不了恐惧,一直拖到我们来,你放心了,认为我们一定能捉住那妖兽,直到阿玥出了事,你才又来自责,又来忏悔,又来愧疚,是不是?”
说到这儿,汤钰已经到了李宪的跟前,只见他突然倾身上前,将手撑在李宪坐的椅子的扶手上,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看着他,“你说的没错,你该死!”
李宪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毫不怀疑若是那个叫做阿玥的女孩子出了什么事,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在下一秒就会伸手扭断他的脖子!
“不,不,不……”李宪连连摇头,“不,它死了,它已经死了,它和伯仲一起死了!”
汤钰一愣,随即眼中的戾气又加重几分,“你说什么?”
“村长,村长知道了!我太害怕了,是我,我告诉了村长,村长说它死了,他找人把它杀了,让我不要再告诉别人,又对外说伯仲是去太华山玩儿不小心掉下山摔死了!”
肥遗死了?怎么可能!
李宪说完,又忍不住开始落泪,“可是说到底,都是我,都是我……”
汤钰站起身,小小的少年不知为何,身上却有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畏惧的威压。
李仁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李宪,忍不住低下头不愿再看,没想到这百年安宁的村中,竟曾有过这种事。
汤菱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前任村长要隐瞒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让大家都加强防范?”
琦倥拍拍汤菱的肩膀,“有些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简单,李家村古朴,若是让大家知道了妖兽之事,定是会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而且,他也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死的安宁一些吧。”
妖兽是村长的儿子伯仲带回来的,若是让大家知道,即使他已经死了,也必定会惹来村民们的记恨,他那么疼自己的儿子,自是不愿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况且他以为那妖兽已经死了,后患已除,也没必要再惹些多余的麻烦。
汤菱撇撇嘴,“难怪,那老人也是怪可怜的,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什么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是汤菱又一想,不由叫了起来:“师兄,那老人,莫不就是一开始为我们引路的老人,我们几次想要去拜访未果的老人?”
琦倥一顿,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
***
此时已经快到黎明了,几人虽然一夜未眠,却全无睡意。琦倥拦住几次三番想要独自上太华山的汤钰,已经有一人出事了,不能再让其他人冒险行动!
“阿钰,你冷静点,我们先去找前村长,他与那妖兽过过手,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没法冷静!”
“阿钰……”
众人争执着,却没想到他们几次想去找的人,倒是先找来了。
前任村长李长明,李伯仲的爹,那引路的奇怪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了。
几人顿时愣在原地,看着那老人一步步走进来,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李长明抬眼看着众人,“我知道你们有许多想问的,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琦倥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多谢。那妖兽,可是肥遗?”
李长明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肥遗。”
琦倥点点头,刚又想开口,却被那老人打断了。
“不过,它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老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却是看向阮琴阿荆二人,“被猎者杀死了。”
几人皆是一愣,死了?被猎者杀了?
而阮琴阿荆更是惊讶,那肥遗竟是被猎者杀了,可是近来村中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又遇到袭击,难道不是那肥遗所为吗?
“这,这怎么可能?”
琦勋惊讶地长大嘴巴,难不成那肥遗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老人站起身,“剩下的事,就由你们去调查了。”时隔三十多年,再提起这件事,他还是忍不住打心底里悲痛。
汤钰见状急忙上前拦住那要走的老人,“不管它是死是活,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再次杀了它!”
老人转过身,定定看着汤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却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的东西,上面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咒文。
汤钰接过那东西,只是待看清那上面的符咒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是……
***
汤玥缓缓睁开眼,只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姐姐,你醒了吗?”
是谁,谁在叫她?
汤玥忍不住睁大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黑暗,才隐约看清是个男孩子。
“姐姐醒了,太好了!”
那小男孩儿开心地叫道,随即更多的声音附和起来。他们是谁,这又是哪儿?
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汤玥抬手捏了个诀,一团火焰瞬间在掌心燃烧起来,照亮了这个阴暗之地。
只是待看清这洞中的景象,汤玥不由吓了一跳。
没错,这是一个山洞,不是很大,但里面却足足有将近二十个孩子,大约七八岁的样子,且都是男孩子。
汤玥一愣,又想起在庙中,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肥遗!
哒、哒、哒……
是谁在靠近?汤玥忍不住皱眉,死气,无尽的死气!
他,早已不是活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