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我来晚了,馨儿。”伸手抚上孙秀馨的脸,阿寻的眼睛渐渐清明,满面悲伤。要不是当初他逃跑了,馨儿何至于命丧清河,而他们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错过与分离。时间本就是容易消逝的东西,蹉跎了,就再也回不去。所以,他怨恨,怨恨自己,怨恨逼死他的馨儿的人。
“没有,以后,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永远永远,一起执手,一起变老……”孙秀馨笑了,无比舒心,无比轻松,如果,如果有来世的话,他们会一直相守,一直相爱。
会的,以后会的……
……
“嘭——”
一声巨响炸开,众人登时被吓了一跳,原是那空间不知为何突然炸裂,而阿喜在最后一刻被推出来,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朝他微笑着招手,心痛地难以附加。
终于,他还是插不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吧。
不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属于我们两个的韶华我们已带走,独留下一片绵长的流光给我们最重要的人,阿喜,你要好好活下去。
“真是残忍啊,只留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天空渐渐清朗,一丝阳光透进来,耀地众人睁不开眼,心底的震惊还没有彻底消失,他们两个,殉情了。
这就是爱情吗?让人欢喜,让人痛苦,生不能同寝,死同穴。
汤菱恍惚地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都结束了吗?
琦倥低头看着县中被毁坏的房屋和街道,劫后余生的人们哭喊着自己逝去的亲人,终于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是可恨之人,往往情非得已。他们因为迷惘和恐惧害死了孙小姐,造就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孙县令被心底的欲望迷惑是一切的始端,逼走了天狗,害的自己女儿伤心,到最后愧疚离世;得知孙秀馨已经逝世,天狗被愤怒和悔恨蒙蔽,差点杀死全县的人。而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离不开那黑气的控制,离不开那人精心布下的局,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孙县令欲望的背后,是那人充满诱惑的声音,“你想让她活过来吗?永远永远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不丢下你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人们恐惧的背后,是那人邪恶的声音,“妖兽会杀死你们,去杀了她,杀了她你们就都能活了!”
天狗躲起来疗伤,耳畔却突然传来那人冷冷的笑声,“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逃跑了,你的馨儿怎么办呢?她好痛苦,好无助,怎么办呢?”
这声音来自哪里?来自他们的心底,来自那个看透人内心魔魇的人。
他,是谁?你,想知道吗?
***
汤钰看着眼前那落寞的背影,悲伤的,绝望的,“今后你要怎么办,继续沉睡吗?”
听到了,但不在意,阿喜没有转身,却是低低笑出了声,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眼中满是神往,“不,是长眠。”
汤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是还未等他出口阻止,就见阿喜突然施法将自己裹在一个幻境之中,只有一刹,汤玥看到他的眸子,没有了昔日的明亮与神采,只有饱经风霜后的沧桑与深深的伤。
然后,那幻境轰然炸裂,五彩的流光纷纷扬扬,像极了夜空中绚烂的星子。
何必许我虚妄的流光,我不想要,便替你们去弥补吧。
逝去的已经逝去,未曾逝去的人却在一片绚丽的光影之中止住了哭声,受伤的人们沾染到星点的光即刻康复,被毁坏的房屋和街道也恢复如初,人们忘却了憎恨、愤怒,好好爱还在身边的人,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只是馨儿,你为何独独对我这么狠心呢?阿喜笑了,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滴落到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他明白的,最后一句,她对他说,她一直都知道。
汤玥伸手接住那小小的流光,霎时一股暖意传遍四肢百骸,令人顿觉舒畅。
又想起那日在客栈之中,阿喜将洛海图交与他们之时,满眼皆是轻松的喜悦,以后,他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他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履行自己的诺言,永远守护在这儿。其实,他想要守护的,就只有她一个吧。
时光缱绻,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但因为其中两人太过炽烈,以至于大家都看不到那默默守护着的第三人。
时光如海,为何最初的相遇不是最美的结局?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啊……
也许,太过美好的东西,终会破碎,徒留念想。
那河边,那树后,一样的天气,一样的始端,孙秀馨与香儿跳着,笑着,闹着,终于发现了那树后偷看之人。
“喂,你是谁?为何偷看我们!”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少年的鼻尖,那泼辣的模样映在他的眼中,竟是异样的可爱。
“我——”少年登时红了脸,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着少年萌蠢的反应,孙秀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竟是比女孩子的脸皮还要薄,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喂,你叫什么啊?”少女笑了,明媚的笑容晃了少年的眼,漾了少年的心。
“我,我没有名字,掌柜,掌柜叫我店小二。”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生怕少女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害怕自己,疏远自己。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孙秀馨非常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起来,哪有人就叫店小二的,真是一朵奇葩!不过,他也应当是可怜的吧,既没有名字,又怎么会有人疼爱呢?思及如此,孙秀馨竟然有些同情起眼前的少年来。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啊?”少年有些惊讶。
“你不愿意吗?”孙秀馨故作伤心状。
“不不不——”少年连连摆摆手,生怕她误会,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受宠若惊,她竟然不嫌弃自己,还要给自己取名字!名字,他的名字,想想就开心呢!
“嗯,你这么好玩,不如,就叫你阿喜吧!”孙秀馨笑弯了眼睛,“以后,你就是我孙秀馨的朋友了!”
“阿喜,阿,喜……”少年忍不住咧嘴笑了,这是他的名字,他第一次有了名字,阿喜。
他叫阿喜,真好。
那一天的阳光,那一天的风声,那一天的香气……他都不曾忘记。那一天,少女的笑容,暖暖的如春日的风,轻轻拂过,掀起心中一片涟漪。
后来,孙秀馨知道了他妖兽的身份,依然与他做朋友,只是他懦弱,不敢逾越半步。
后来,客栈的老板意外逝世,阿喜为不让客栈落入小人之手,化作客栈老板的模样一直守在那里,并将之正式改名为“喜悦客栈”。
我是阿喜,我一直都爱她,她知道,只是无法回应。
***
汤玥轻轻闭上眼,脑中满是阿喜最后的神情,最后,阿喜望向她的眼底,他在说,小心,找到我和父亲背后的人,小心……
小心,又是小心,他们都叫她小心,可是,小心什么呢……
“阿玥,阿玥!”
怀中的汤玥突然昏了过去,汤钰大惊,连声唤她却终是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握上汤玥纤细的手腕,汤钰松了一口气,她是,太累了。
“师兄,我们修整一下再走吧。”汤钰转头看向琦倥淡淡开口,以汤玥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是无法再受颠簸了。
“也好。”琦倥点点头,一时经历了这么多,他们确实需要好好修整一下,正好查一查那黑气之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兜兜转转,众人又来到喜悦客栈,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总归是难受的很。而在这里,他们竟遇到了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将汤玥安顿好,输了一些真气,又喂了一些他们这次带出来的药丸,汤钰和煜芍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对视一眼,煜芍朝他点点头,汤钰会意,最后又看了汤玥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只是到了楼下,看到那突然出现的两人,汤钰也是忍不住感到惊讶,猎者!?
此时站在琦倥等人对面的,身着异服的一男一女,可不就是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追捕阿寻的猎者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一同入梦了?
仿佛是看出了几人的疑问,那女子淡淡开口,“事情的经过想必你们是了解了的,天狗逃走后,我们感受到另一只妖兽的气息,于是决定留下来继续追查,后来便被吸入镜中着了那天狗的道,直至你们到来。”
另一只妖兽,指的是阿喜?一直未被猎者找到,甚至连那黑衣人都说他碰不到,阿喜的身份却是让人感到好奇和讶异,不过汤钰肯定那定是与洛海图有关的。只是单听那猎者的话,众人却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毕竟这里面还有众多疑点,更何况修仙者和猎者一向是不对盘的。
那女子仿佛也不指望他们能立刻相信他们,总归他们是猎者这一点无疑,只是,看着眼前的几个修仙人,女子歪歪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琦倥也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出于礼貌,便介绍了一番,“我们是来自修仙城的修仙弟子,在下琦倥,另有师弟汤钰,师妹煜芍、慕清、汤菱、汤玥。”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说的太过详细,琦倥只是笼统说了一下几人是师兄弟妹关系,至于到底来自哪个修仙城也不便细说。
只不过,那女子在听到几人的名字后却突然一脸震惊,随后是疑惑、喜悦、悲伤、莫名的亲切感……无数的表情几乎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这使她此刻看起来异常怪异,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而万千表情最终都化为一声尖叫,那女子睁圆了眼睛,“你们不认识我了,我是阮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