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你认为呢?”皇帝没有回答李宣州的话,只是将话题抛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云晟。
云晟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心知躲不过去了,想到来世那人对自己说的话,悠悠叹了口气,这皇帝的反应还真被他所猜中了啊。
这皇帝本应该是有注意的,只是碍于众人不敢明说,这才装模作样的把他们叫到御书房,说是前来商量,不过是想以他们之口,来堵住这世人的悠悠之舌罢了。
这样既可以保住他在世人面前的勤政爱民,兄弟友恭的好形象,又可以在忌王爷追查起来的时候弃卒保帅,将他们丢出去灭了忌王的怒气罢了,坏人都让他俩当了,这才真真是好计谋啊!
思及此,云晟连忙抬起头,装模作样的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才开口:“陛下,臣认为,既然忌王爷打着为自己的小世子求娶婚事的旗号回京,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皇帝没有开口,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云晟继续说下去。
“既然是为了求娶亲事,那么肯定少不了请法师来算生辰八字,如此折腾,还不如让其直接去菩叶寺。”
“对对对,陛下,菩叶寺的名字在各国都远近闻名,里面的悟了法师据说也常常为其他几国的皇子王孙算姻缘。”李宣州见云晟提起,又连忙补充道。
“陛下,这样一来可以让你在世人面前立一个为兄弟着想的好形象,二来也表示了陛下您对这件事的重视,三来……”云晟顿了顿,望向高台的威坐的皇帝,见他脸色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继续开口道,“三来,这样亦可以避免忌王回到京城,给皇上您添堵。”
话落,御书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皇帝不开口,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李宣州和云晟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忐忑。
他们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纠结了半天,李宣州又开口,“陛下,按着忌王爷的脚程,离菩叶寺也还有几日,我们不如先安排,先下手为强,谅那忌王爷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静,还是安静,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这才悠悠开了口,“朕到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们俩就退下吧,这件事儿朕就交给你们二人负责了,朕相信你们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吧?”
语气末尾带着淡淡的威胁,二人惶恐的垂下头,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做好,皇帝这才放了她们离开。
两人走出宫门,见周围没人了,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李宣州笑道,“你说,这忌王爷好好的突然间就回来,要说只是单纯的为了这一件事儿,我可不怎么相信啊。”
“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单说后宫那件事儿,就够圣上兴师动众的将后宫大换血了。不管是谁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就有可能是杀自己的人,心里都不会爽快的啊。”云晟也感叹道,“这可是在头上悬了一把刀啊。”
“唉,皇家的事儿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就说当年这圣上得来的位置也有不少的传言,一息之间,就可以翻天覆地啊。”李宣州开口,一脸的感叹。
云晟没有立即接话,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拍了拍李宣州的肩膀,“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啊,你早点注意些吧……”
说完,留下呆滞的李宣州大步朝着马车走去,他得赶紧去见个人,从今早他提醒他的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与这些事儿脱不了关系!
“去昭王府!”
菩叶寺。
待聂尺素从睡梦中缓缓清醒过来,斜倚在塌上,捂着心口怔怔发呆:为什么会无端的不安?
房门外传来阵阵的吵闹,聂尺素不悦皱眉,起身更衣下床,轻推开窗户只见山路上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菩叶寺行来,远远望见那代表皇家的鲜黄的旗帜,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噔噔噔——”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女施主,可曾起了吗?法师在正殿等您,小僧特来请您过去。”
她微微应声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了。劳烦您了。”
对着铜镜默默的往脸上刷了一层胭脂,聂尺素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脸色苍白,再整理了一下钗环,她提起裙摆出门。
因为天色尚早的缘故,前来烧香的香客不多,又正直寺内弟子做早课的功夫,沿途走来,竟没有几个人。
三月微冷的空气淡淡的笼罩着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迈入巍峨的大殿。
殿内,檀香袅袅,佛像威严,石阶光洁,站在殿内,她好似这大千世界渺小的一粒尘埃一般,正神游天外间,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冲撞世子爷。”
她转过身,淡蓝的裙摆在墨黑的石阶上划开一抹翩然,随意挽起的发髻,懒懒的用蓝色琉璃珠点缀,额角的一粒红珠映衬着她的眸里的冷漠疏离,竟有种别样的动人。
南宫涅只觉呼吸一窒,:眼前的女子不似他平日所见的女子,没有可以奉承,没有阿谀献媚,她就像枝头的一束寒梅凛然傲雪。
对方的眼神火热而失礼,全然没有一点所谓皇家子弟的自持,聂尺素只觉可笑,微微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爷驾临,无意冲撞,还望世子爷原谅。”说完,便冷冷转身打算出大殿。
南宫涅见状,竟不顾礼仪,直接伸手拦住聂尺素道:”看姑娘这样子,想来定是与了尘法师有约,这样说来,倒是我与家仆扰了姑娘雅兴。南宫涅在此代家仆向姑娘赔个不是,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也好给在下一个登门道歉的机会?”
冷冷的撇了一眼面前自以为是的男人,聂尺素淡淡转身,飘飘然留下一句话:”民女可担不起世子爷的道歉,至于姓名?民女姓刁名民。”便快步离开。大殿后院,一抹阴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聂尺素的背影…
“涅儿。”一名男子从阴影处走出,俊眉微悌,眼睛里蹦出的是令人胆寒的光芒。此人,正是李宣州和云晟嘴里的忌王爷!
“父亲。”南宫涅立即转身行礼,在这位父亲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南宫忌望着聂尺素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明,“怎么?忘了本王让你来的目的了?”
“没有,怎么会。”南宫涅心一惊,急急解释道,虽然父亲没有直说,可是,这样的平静下面,蕴藏着的,可不是他能承受的怒气!
“没有就好,否则,本王也不介意让她消失!。”轻飘飘的话语似乎没有重量,可也足够让南宫涅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是。”南宫涅神色更加恭敬,南宫忌见此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深深的看了眼南宫涅,起身离开。
因为皇家的到来,菩叶寺的比平时更加冷清了,除了来来往往的侍卫婢女在,再无其他人。
“圣上,奴才刚刚见着忌王爷和他的嫡子了。”大太监恭恭敬敬的递上参茶,在皇帝耳旁言语道。
“哼,倒是来得挺快的啊,朕这才刚刚到,他后脚就跟着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来向朕报道,别以为朕真的不敢对他怎么样!”皇帝听到大太监的话,怒声道。
“皇上,你息息火,保重龙体啊。”大太监眼尖的立即上前,替皇上揉捏着肩膀,“圣上,您放心,刚刚太傅才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了,不管忌王爷要做些什么,好歹也能及时反应不是。”
“嗯……”皇帝听后倒是气消了不少,李宣州和云晟做事,他还是很放心的,“正三品以上的闺阁小姐可是到了?”
“到了到了,都到了,这会儿都在西厢房歇着呢。”大太监回道。
“哼,那就好,多派些人过去,别让那些女眷出了什么事情,顺便让盯着忌王的那些人,给朕盯紧点儿,要是再出了像薛贵妃那种事情,就让他们提头来见朕!”
“是。”大太监唯唯诺诺的向皇帝告退后,就出门去安排了。
书房内的皇帝揉了揉眉心,当初的那些事情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后悔当初没能弄死这个皇弟,让如今他如此的被动。
但是不得不感叹的是,他这个皇弟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以为他会一直躲在封底不出来,没想到,这些年倒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后妃勾结,差点就让他成功了!
如此打脸的事情,这让他的威信往哪里摆!
再说聂尺素,在后山再次见到慕寒时,内心说平静是假的,说不在意也是假的,当初的那句“只是棋子罢”的语气好像还在耳边回想,虽然当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但是想来也是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吧。
聂尺素一时间有些滞楞,直到听见青越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呆呆的应了声,见慕寒依旧脸带温和的笑意,没有任何的尴尬,心里一时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