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陌迟薄唇抿了抿,终是再说不出那种我厌恶透顶的敷衍话,双手插入西裤口袋,长身伫立。
白桦弯腰捡起了郑高深丢在地板上的奶糖包装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声称一会儿再过来。
厌恶透顶某人身上浓郁的玫瑰香水味儿,我坐到了郑高深里侧的床边,距离某人远一点算一点。
我伸出了食指,在郑高深眼前晃了晃,“高深,这是几?”
郑高深刚剥开一块奶糖放进了嘴里,听我一说,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足有半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奶糖,递给我一块,口齿不清,“一块……林朵如,吃糖!”
我心里一喜,轻易地忽视了俊颜泛冷的寒陌迟,我没有接郑高深的奶糖,而是伸出了两个手指,“高深,这是几?”
郑高深瞅了好一会儿,将原先握在左手手心的那块奶糖,一并放在右手手心,送到我面前,“两块……我没糖了!”
说着,他左手捂住了家居服的口袋,似极了护食的小朋友。
我心里又失笑,又苦涩,只好顺着郑高深的逻辑,我拈起了他手心里的一块奶糖,“高深,我们是好朋友,一人一块!”
郑高深贱贱地笑着,眼底亮晶晶的,飞快地剥开了包装纸,将奶糖丢进了嘴里,嚼着。
我也剥开了包装纸,吃掉这块奶糖,丝丝缕缕奶香漫开,我心情随之好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惊得我身子一哆嗦,抬眼看去,寒陌迟手里捏着手机,眸光深邃难测。
见我看着他,他唇角淡凝,将手机丢入西裤口袋里,弯腰捡起来郑高深丢到地板上的奶糖包装纸,拈在指间,摆弄着。
难道不是寒陌迟给我打的电话,是慕千帆找我有事?
疑惑间,我从手包里取出手机一看,赫然就是寒陌迟的手机号,而他依旧垂首,摆弄着指间的奶糖包装纸……整个人似根电线杆子般不容忽视!
秒挂!
外面有慕妤萱,这儿有个傻了的郑高深,我心思凌乱不堪,但是骨子里的倔强依旧没有少,我不想与他白费唇舌,一个字都不想说。
我刚想将手机关机,短信来了,是寒陌迟。
这么快的速度只能说明他早就编辑好了,存在了草稿箱,显然他太了解我了。
指尖微颤,最终没舍得删除,我点开了短信,“小如,若轩说,如果我不是只爱你一个人,那么,他就负责送你寒某人的同款某宝,一个月一个,这真是你的意思?”
我秒回一个字,“是!”
寒陌迟也是秒回,显然他早就编辑好了,“你暗恋的学长喜欢那玩意儿,你也被传染了?寒某人这款真货满足不了你?”
我不假思索,“我的意思是,当我恨你的时候,可以解剖某宝泄愤!”
发送出去后,我关机了,寒陌迟却捏着手机不放,仿佛琢磨着我的那句回复。
“林朵如,你没看见,楚柔没了……坏人,都是坏人,楚柔被坏人烧死了!”
郑高深说着话,大颗的泪珠掉得噼里啪啦,拍着大腿,似个孩子一般哇哇大哭。
一想到楚柔穿着婚纱被送进了火化炉情景,我眼里也酸涩不堪,她确实太凄惨了,花一样的季节,还没怎么享受美好的人生呢,就这么轻易地凋谢了。
我摸了摸那个假骨灰罐,哄着,“高深,楚柔藏在里面啦,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儿,她都看见了,你就不怕她笑话你吗?”
这样一说,郑高深不嚎了,抱起来骨灰罐,一口口亲起来。
大颗的泪珠溅落在骨灰罐表面,漫开了,染出一片片水晕。
我抽了纸巾,擦拭着骨灰罐,“高深,你的哭相太丑了,你再哭,我就走了!”
郑高深在我眼里一直都是负心汉的贱样,他此刻这副痴心汉的样子,我真心不适应,也快要傻掉了。
还好,郑高深听了我的话,不哭了,自己抽纸巾擦净了眼泪,鼻涕,口水。
他耳朵贴在骨灰罐上,笑容诡异,“林朵如,我听见楚柔说话了,她说她在下面等着我呢……爸喝酒时,说妈在下面等他太久了,他该走了,我们喝得真痛快啊……下面好,下面有爸,有妈,有楚柔……”
就在这时,白桦进来了,听着郑高深这样叨叨着,她失态地啜泣起来,寒陌迟递给她一包纸巾。
我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揪住了郑高深的衣领,“郑高深,你特么还是男人吗?你怎么答应我爸的?你欺侮过我就完了?你照顾过我吗?你照顾过你儿子吗?”
郑高深怔怔的,盯着我,眸光似是辨认一般,最终笑了,就是那种至贱无敌的笑容,“林朵如,你不要钱,不爱我,我怎么照顾你?”
如果不是有白桦和寒陌迟在一旁看着,我真想扇他几耳光,“郑高深,楚柔累了,她要睡觉了,所以你不应该打搅她!”
说着,我捧起了那个骨灰罐,递给了白桦,“白姨,你送楚柔到下面睡觉吧!”
白桦会意,拿了骨灰罐,出了卧室。
然后,我看着郑高深,“曾经,我不要你的钱,不爱你,不过那也仅仅是曾经,现在和以后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我林朵如绝对看不上一个啃老的二世祖,郑高深,擅长花钱不是本事,不是傻子都会挥霍花钱,你定个小目标,先赚个几千万让我看看!”
郑高深喃喃着,“几千万,几千万……到底是几千万?”
我随口一说,“我喜欢大一点的数儿,九千万!”
郑高深继续喃喃,“九千万……九千万!”
这时,白桦又进来了,说午饭准备好了,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郑高深捉住了白桦的手,“九千万,我要赚九千万,吃完饭后,我要赚九千万!”
白桦探询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会意,“儿子,妈可以教你赚九千万,但需要先收拾一下你自己,饭后,妈带你理发,买身新衣服!”
就这样,郑高深被白桦哄着出了屋子,我紧随其后,但是……
跟在我后面的寒陌迟在我的臀上掐了一把,力道不轻地掐了一把!
太快了,等到我试到闷痛,转过头去,他早就收回去色爪子,神色慵懒地望着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忍!
我忍!
他也就是偷偷摸摸的本事,一会儿在餐桌上,他肯定没有这个狗胆子。
我紧走几步,赶上了白桦和郑高深。
路过客卫时,寒陌迟缓步走进去,我心里这才放松了。
当我们在餐厅挨着坐下,郑老爷子郑恒,郑伯清,寒玫,慕妤萱都望过来。
尤其是寒玫和慕妤萱,眼底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白桦视若无睹,微微一笑,“爸,伯清,饭后,我带高深逛逛街!”
郑恒浑浊的老眼闪过惊喜,转瞬即逝,他连连点头,“好啊,多逛一会儿,让林医生也挑几件喜欢的衣服。”
白桦笑着应下了,看着女佣将饭菜逐一端上餐桌。
郑高深递给我一双筷子,贱贱一笑,“为什么坏人都瞪着我?”
所谓阅人如阅川,在郑家老宅,我深有体会,越发佩服白桦的度量,一般的男人都比不了。
我清清淡淡笑笑,“因为……因为高深长得太好看了,帅裂苍穹,你赶紧吃饭,吃饱了我们就去逛街,不给坏人看!”
饭菜都端上来时,寒陌迟过来了,挨着慕妤萱坐下,后者娇笑着,捉住了寒陌迟的手,低声说刚才肚子不舒服了。
寒陌迟慵懒嗯着,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饭后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慕妤萱娇笑着,眼神中的炫耀和挑衅毫不掩饰。
与此同时,白桦和郑高深都举筷夹菜,前者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后者夹了一块肥瘦适中的红烧肉,一起放进我的碗里。
我承认自己只有肚量,现在该练习一下度量了,浅浅一笑,“白姨,高深,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这个外人!”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心里的委屈化作了尖刺,误伤了谁,也是活该。
曾经,我是郑高深的妻子,之后是寒陌迟的妻子,所以,这两个人应该被刺到了。
郑高深筷子一顿,又夹给我一个炸鸡翅,然后埋头吃起。
寒陌迟捉着筷子手指骨节泛白,将寒玫夹给他的一筷子肉片夹给了慕妤萱,温语柔声,“小萱,你太瘦了,多吃点!”
就这样,寒玫和寒陌迟不停地给慕妤萱夹菜,慕妤萱一脸幸福的模样。
我很有蹭饭者的觉悟,就是一个字,吃。
幸好,我够到的都是我喜欢的菜肴,我想吃哪个,就用公筷夹到碗里。
不用刻意地关注,我也看出来了,寒陌迟自始至终没吃一口……花心男,饿死了活该!
郑高深没少吃红烧肉,饭后,他被女佣带进更衣间,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西装,折返到客厅。
我放下了茶杯,起身走到他面前,瞅了几眼,熟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随口一说,“真帅,打了领带天天去公司上班,那就更帅了,简直帅出天际,大有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郑高深咧嘴一笑,捉住了我的手,看了一眼白桦,“多拿点钱,我赚了钱还你!”
白桦笑着答应,扫了一眼寒陌迟,“陌迟,白姨失陪了!”
寒陌迟慵懒低笑着,起身,“白姨,我带小萱去趟医院,正好同路!”
慕妤萱小鸟依人般挽住了寒陌迟的臂弯,这样,客厅中只剩下了寒玫和郑伯清……我真是佩服某个老女人的厚颜了。
出了别墅,我们几人走进了车库,我正要坐进副驾驶座椅,郑高深拉着我进了车子后座。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我接收到了一道名为寒陌迟的凌冽视线,几近择人而噬。
他心里不爽了!
挺好!
郑高深不是势单力薄的慕千帆,他的背后有白桦和郑老爷子这两个厉害角色。
而且,席间,郑老爷子对白桦的那句叮咛已经说明了一点,他想将我当做棋子,与寒陌迟对峙的棋子。
那么,我不妨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就这样,白桦的定制版大奔,寒陌迟的定制版迈巴赫,一前一后驶出了郑家老宅的雕花大门。
一踏进车子后座,郑高深就松开了我的手,倚靠在座椅上,闭眼养神。
我有点无聊,就从手包里取出手机,开机后,轻易地看见了寒陌迟的一条短信,是晚饭前发给我的。
我点开,骤觉浓郁的牲口气息扑面而来,“林医生,你是老子的女人,你敢跟郑高深滚到一起,老子上死你!”
这家伙看出来我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