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你常来夏姨这儿,某些贱人就不敢随便动你,如果寒陌迟喜欢你,让他多费点劲儿追你!”
我想想也是,连连点头称是,笑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慕云霆正好望过来,眼神呆了一瞬。
饭后,我们在客厅把茶闲聊,女佣端上来水果,一个大石榴轻易地吸引了我,慕千帆看在眼里,拿起来,在掌心里掂了掂,“小如,想吃就好声好气叫声哥听听!”
夏雪和慕云霆还在一旁喝茶呢,我绝对不会顺着慕千帆的意思,于是,我一本正经地凑过去,眼睛盯着他的肩头,“哥,你肩上有个血点,脏死了!”
我深知慕千帆是有洁癖的男人,他的白大褂总是一尘不染,连个灰尘脏点也没有。
果然,慕千帆上当了,皱眉侧脸看过去,就在这时,我一把夺走了石榴,递给慕云霆,“伯伯,帮我剖开!”
慕千帆见我得意洋洋,他皱起了眉头,开始毫不留情地揭我老底。
“夏姨,小如流了个产,好像换芯了,你没见过她有多倔,她被小萱撞断了左臂,硬是在我和寒陌迟面前一声不吭,自己走回了医院,让包扎室的医生上了绷带夹板,然后在公用女洗手间流了孩子,还是一声不吭,自己开车回如苑了,我现在想想还后怕,如果她在路上出点意外,我能恨死了自己。”
夏雪眼神晦暗起来,最终恢复平平淡淡,“仗着寒玫护着她,就耍一点小手段,寒陌迟也够恶劣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终于找到了知己了,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连吃了几颗石榴籽儿。
“夏姨,你看得太透彻了,就是这样子的,我被那两个女人欺侮够了,这次,我认真了,我已经托律师起诉她们了,至于寒陌迟,我也不想与他纠缠下去了,等到他没耐性哄我时,就不会在我身上砸钱了,他帮我赎回来车子和如苑,我还给他那一亿多,正好就扯平了!”
夏雪点头,一口口抿着茶水,我吃着慕云霆递过来的一瓣瓣石榴,忍不住轻叹,“如果石榴没籽儿,都是一颗颗果肉,那就更好吃了!”
此语一出,一瞬间,夏雪,慕云霆和慕千帆都齐刷刷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我是火星人似的,弄得我一头雾水,有点不自在。
夏雪眼里燃起碎碎的柔亮,仿佛夜里的烛光点点,“小如……你听谁这样说过?”
我失笑的,“夏姨,怎么啦?我刚才说的是名言警句吗?不是啊,你们干嘛这么惊讶?我每次吃石榴,都是这么想的!”
夏雪微微怔楞几秒,柔和地笑了笑,望向了慕千帆,“千帆,你陪小如在慕家逛逛,我有点头痛,去午睡了。”
慕千帆清雅地嗯着,看着夏雪和慕云霆起身离开后,压低了嗓音。
“小如,木木小时候也爱吃石榴,也说过这样的话,夏姨与我逛街时,一看见卖石榴的,就对我说一遍这个细节,她这是又想念木木了。”
半个小时后,慕家后园,我和慕千帆看着一只“白鸽”风筝稳稳地升上了天空。
慕千帆雪色的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与寒陌迟一样冷白的小臂,荼蘼花香淡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雅忧郁的气息。
“哥,有次寒陌迟与我放风筝,最后风急,扯断了拉线,风筝掉树上了,他挺难过的,说起了木木与他放过一次风筝后不久就没了,哦,木木得了什么急病?”
慕千帆眼睛依旧盯着云端中的“白鸽”,忧郁气息更浓,说起了陈年旧事。
“小如,在我有记忆起,我不止一次听到慕家的女佣议论我的身世,说我是慕云霆和野女人生下来的野种,其实后来慕云霆亲口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是代孕志愿者生出来的。”
童年时被人喊着野丫头长大的我深有感触,父辈的一念之差影响了小辈的一生。
比如慕云霆找人代孕,比如我被生父母遗弃,而我和慕千帆这两个小辈就要为非主流的身世买单。
那种心理阴影一辈子都抹不去,被身世压得抬不起头,自卑而要强的脾性刻入骨髓里。
我笑着安慰慕千帆,“哥,我的身世也不咋地,我们是一路人,其实现在想想也没啥,我对养父养母只有感恩,如果没有他们收养我,或许我早就死掉了,我们改变不了身世出身,但可以改变自己,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慕千帆侧脸一笑,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小如,知道郑高深为什么想追求你吗?”
我撇撇嘴,“切!别提那货了,当初不懂得好好过,现在他就没有什么好心肠,就是想用我打压寒陌迟,我可不想陷入豪门的明争暗斗里,会死得连毛都不剩一根!”
慕千帆摇头,“错!小如,郑高深是真的后悔了,他和我说起你骂他公共厕所,他喝得酩酊大醉,哭得似个无助的孩子,因为你太好了,你的身上会流溢出阳光,靠近你一点,就会暖和一点。”
我嘻嘻笑起来,从后面抱住了慕千帆的腰际,“哥,送你一点阳光,你还冷吗?”
慕千帆清雅笑着,“小如,你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会喜欢,你就如蕴含新鲜空气的暖暖阳光,而慕妤萱呢,就是缠上谁,就缠着不放的菟丝花,你放心,我笃定寒陌迟会不计代价追求你!”
我脑袋靠在慕千帆的背上,闭着眼,嘟囔,“哥,你别说话……嗯,真的!哥,我梦见过这一幕,就是你,不是寒陌迟,在我的梦里给我讲故事,陪我放风筝!”
慕千帆掩口轻咳着,拍拍我的手,“小如,你二十八了,我三十五了,孤男寡女的,你确定还要继续这样抱着我?友情提醒你,我爸和夏姨在窗口望着这边呢!”
我马上松开了手,微微侧身回望,果然在一处窗口那儿,慕云霆和夏雪面对着这边。
我了个囧……我就是随便一抱,没有想别的,与抱寒陌迟的性质完全不同。
慕千帆继续说叨着,当年的慕云霆是大学财经系里男神级的人物,不乏各路富家女追求,但是他都置之不理,拿到硕士毕业证书的那天,公开向夏雪求婚。
夏雪痛快地答应了,但是双方家长都不同意,就这样两人悄悄领了结婚证,住在了一起。
可是问题很快来了,慕云霆的父母年岁已高,望孙心切,而夏雪的父母声称慕云霆买不起房子,就没有资格养小孩子,夏家的千万资产与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当慕云霆得知夏雪瞒着他流产了,他愤然搬出去,一年后,他抱着襁褓中的慕千帆,找到夏雪,说是代孕者生出来的,要么继续过,要么就离婚吧!
夏雪剖析了两人的错,她偷偷流产只是不希望父母生气,不想让家庭矛盾激化而已,不过瞒着慕云霆是她的错。
她仅仅是暂时不想生育而已,但是慕云霆在婚内,而且是夫妻双方都有生育能力的情况下,找人代孕,这种行为本身是犯罪性质,她可以以此为由,让慕云霆和那个代孕者一起吃牢饭。
两人都错了,就此翻篇,继续过,一起面对现实。
但是现实是几个月后,慕云霆的父母满意地老死而终,而夏雪的父母双双在家中服毒自杀,留下了夏氏集团这么大一摊子,也留下了一封令夏雪抓狂的遗书。
夏爸爸和夏妈妈声称,夏雪不离婚,他们死不瞑目。
夏雪在安葬了父母后的那晚,在祭堂里跪着,烧掉了那封遗书,声称只有慕云霆这么一个亲人了。
此后一年多,夏雪不去公司上班,只在家里带慕千帆。
慕千帆记得清楚,他年幼时听到有关自己身世的传言后,向夏雪求证过几次,后者坚持说是谣传,他就是慕家的大少爷,注定矜贵不凡。
很久以后,慕千帆才明白是他的生母作祟,想取代夏雪的位置。
在慕千帆七岁那年,慕云霆又带回来一个可以读幼儿园的女孩,就是慕妤萱。
后来他从慕云霆与夏雪的争吵中得知,慕妤萱是他的生母从老家带回来的,一个远房亲戚嫌弃慕妤萱是个女孩,还爱哭闹,就送给她了。
在第二年夏天,夏雪生下了木木,这时起,他发现夏雪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表面上,她教木木喊他哥哥,喊慕妤萱姐姐,但是却与慕云霆的争吵更多了。
有一次,他和慕妤萱趴在门缝那儿,听到了慕云霆与夏雪的一致约定。
慕家供养他和慕妤萱读书,等到他们结束学业后,零用钱还是有的,但是他们不能继承慕氏股份,不能在慕氏上班。
这个决定,直到慕妤萱十八岁那年,慕云霆才在家里公开说明,而且,还特别强调他们兄妹俩应该对夏雪充满感恩之心。
我这才明白了,那次在果木园里,夏雪嘴里的贱货应该就是指代慕千帆的生母。
“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夏姨这样的决定很正常,毕竟她的父母选择了那样极端的死法,她心里肯定有阴影,想把慕氏集团留给木木这个亲生女儿也很正常。”
慕千帆不急不缓地收线,放线,“小如,在我十八岁考上大学后,我爸说了我的身世真相,说我是他年少轻狂,一念之差的产物,我只有比同龄人更优秀,他才会略略欣慰,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而且我对夏姨更多了一份敬重,她瞒了那么多年,只为了我能够健康成长,生就一副慕家大少爷的骄傲心肠!”
直至此刻,我也明白为何夏雪人前风光,人后也有歇斯底里的时候,果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慕千帆望着云端,似是陷入了回忆,不能自拔,我没话找话,“哥,寒陌迟对我说过,木木喊你哥哥,喊他叔叔,是真的吗?”
听我这样一说,慕千帆掩口轻笑,解释,“那时,寒陌迟经常来慕家找慕妤萱,他总是黑衣黑裤,而我爸的司机和保镖等人也都是穿黑衣服,木木喊他们叔叔,所以也喊寒陌迟叔叔。”
说起了木木,慕千帆俊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意,“木木那时很有趣,她叫天上飞的鸽子‘鸽鸽’,叫我‘哥哥’,有时候我也傻傻分不清,那次寒陌迟与她放风筝,最后风筝掉湖水里了,几天后,她跑到我房间,哭着说‘哥哥’快死了,叔叔是坏人,害死了‘哥哥’,她哭得厉害,我问不清真相,还以为寒陌迟诅咒我死掉呢,正好他过来找慕妤萱,我俩就打架了。”
风大了,慕千帆熟练地放线,继续,“当我们俩在地上滚了一身土,都鼻青脸肿时,木木冲到了我们中间,说别打了,是会飞的‘鸽鸽’快要死了,让我们去后园的湖水里救‘鸽鸽’,我当时挺生气的,声称‘鸽鸽’早就被水里的大鱼吃掉了,结果木木不吃鱼肉了,说鱼都是坏人。”
而且慕千帆说了一个细节,他听女佣提及也就是寒陌迟与木木放风筝那天,他生母来慕家找慕云霆了。
不过,她没有见到不在家的慕云霆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到了躲在角落里哭泣的慕妤萱,当时,慕妤萱哭得厉害,说木木骂她是野种,让寒陌迟离她远点。
我一听就说了真相,慕妤萱说谎呢,那次寒陌迟过去找她,却听到她对女佣以野种称呼他,于是他就悄悄离开,然后才撞见了木木。
慕千帆说他清楚木木不会说那种话,木木跟他可亲啦,有次,他从寄宿小学回来,木木硬吵着要与他一起洗澡,结果毫无疑问,木木被夏雪揍了小屁屁才罢休。
不过,木木不喜欢慕妤萱,她让慕千帆看过好几次,她的小肥腰,胖嘟嘟的胳膊都被慕妤萱趁着女佣不注意时,掐得一处处淤青,而女佣们怕夏雪责罚,声称是木木走路步子太快,自己摔出来的伤。
慕千帆的语气里隐含着淡淡的忧郁,他说木木喜欢笑,喜欢唱歌跳舞,喜欢给他留好吃的。
他从学校一回来,她就拉他去她的房间,将藏起来的各种零食往他的口袋里塞。
最后,慕千帆似是总结一般,“慕家,自从没了木木,就是一潭死水!”
说完,他开始收线,“白鸽”越来越低,没有多久,他收好风筝,不急不缓地提步走在前面。
很快,我们就走到一片淡绿的湖水边,慕千帆叹口气,“木木最喜欢在这儿玩耍了,经常偷偷跑过来,夏姨担心她会溺水,为此她没少挨巴掌,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却像是昨天的事儿!”
我心里也是一片黯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慕千帆。
沉默了片刻,慕千帆侧脸看着我,“小如,我希望你也像我一样,经历越多,宽容随之也越多,就是要保持那种外圆内方的心态,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依旧支持你起诉寒玫和慕妤萱!”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趴在铁丝网上,欣赏湖水里自由游弋的鱼虾,微微曳动的碧绿水藻。
看得出来,这个人工湖经常清淤换水,不然不会这么澈然见底。
“小如,这个湖是慕家用来养淡水鱼虾蚌类的,改天你再过来吃饭时,我吩咐人捕捞一些。”
听了慕千帆的话,我高兴地答应了,声称吃货如我最喜欢蹭饭了。
向慕云霆和夏雪告别后,我和慕千帆一起去了车库,当我拉开车门时,他捉住了我的手,说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