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陌迟慵懒的模样掩饰不住他双目里的惊喜，如穿透浓密枝叶散下来的碎碎暖阳，在我的心头漫开，温温软软……他是在乎我的！
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心里话一股脑儿倒出来，“陌迟，我知道妈又闹腾了，帝迟股市下滑得那么厉害，你快想想办法，是不是需要很多钱？我公司账面上的钱，你可以拿去，还有如苑可以抵押贷款！”
寒陌迟凝视着我，眉眼染笑，微微垂首碎吻着我的指尖，眼角滑下些许清泪，“老婆，你能醒来就好，就算是帝迟没了也无所谓，没有什么比寒某人的亲老婆更重要！”
此刻的寒陌迟就如一个执拗的大男孩，我只好转移话题，“陌迟，是你送我到医院的？”
男人长臂一捞，将我搂入怀里，高大的身躯竟然微微颤着，“小如，是千帆抱你来医院的，这儿是距离慕家最近的医院，我赶到时，看见你刚刚被推进急救室，千帆的衣服上染红了好几片，老子差点吓尿了！”
说话时，寒陌迟呼吸不太均匀，后怕意味浓浓的，我的脸被他紊乱的气息弄得痒痒的，“陌迟，我没事儿，就是流产没处理好造成感染了，很想给你生个孩子，这下没戏了。”
寒陌迟搂得更紧，仿佛怕我下一刻长了翅膀飞走似的，“小如，你能醒过来，老子已经谢天谢地了，别乱想，好好养身子！”
敲门声传来，我循声望过去，寒陌迟的秘书满目惶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寒陌迟松开了我，摇高了床头，让我半靠半坐着，然后看着女医生，“高大夫，我太太醒了，是否需要做个全套检查？”
高大夫走过来，询问了我几句，我想赶紧打发走她，专业的回答滴水不漏，她略略诧异，“寒总，保险起见，再住院观察几天，然后再做检查！”
寒陌迟点点头，问了一些护理的注意事项。
等到高大夫离开后，我赶紧问他的秘书，“帝迟现在怎样？股市好了一点吗？”
秘书刚迈出一步，寒陌迟一记择人而噬的眼刀飞过去，他吓得赶紧缩回去那一步，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
“寒总，太太，现在北辰家族，云家，慕家，郑家等股东没有抛出，其他股民抛出多少，帝迟收购多少，但是这样子下去，帝迟最多撑到中午十二点，就会出现严重的资金缺口。”
寒陌迟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回去等我电话，再浪费我的私人时间，你就卷铺盖回家！”
秘书诺诺连声，愁眉苦脸地退出去了。
寒陌迟拧开一小瓶酸奶，插了吸管，递到我嘴边，我张嘴咬住吸管的同时，也握住了酸奶瓶，吸了一口，正要张嘴说话。
寒陌迟适时地开腔，“小如，喝完酸奶再说话，不然我吻哭了你！”
这么不正经的情话，但是寒陌迟的神色偏偏一本正经，泰然自若，我只能就范，不停地吸啊吸，很快就喝完了这瓶酸奶。
“陌迟，对不起，我没想到妈这么偏激，这么没有大局观，其实那天，你走后，我就想撤诉了！”
寒陌迟俊颜骤然压低几分，我以为他要吻我，本能地闭了眼，可是他指尖抹去了我唇角的奶沫，痞笑，“老婆，你这么配合我，这么想让我亲你？”
我气得挥拳去捶寒陌迟，手腕却被他单手轻易地禁锢了，他指尖滑掠过我的脸，笑意更浓，“这烫的，想让我亲你就明说嘛，不羞！”
我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寒陌迟轻轻柔柔地在我的唇面上落下一吻，松开了我的手，下一秒却将我按入他怀里，轻叹。
“小如，你太好了，每次都没有让我失望，你干净而善良，我爱你，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你！”
就是在这种温馨时刻，那个雇主，那个在黑暗中与我做了好多次的男人，一如没有边际的雾霾罩在了我的心头，我闭了眼，心中了然，我和寒陌迟注定不会是完美的结局。
一阵清雅淡淡的笑声落下，慕千帆的嗓音浮起，“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么腻味地抱了一刻钟了，除了你们，也是没谁了，确定还要抱着？”
我羞得挣扎起来，寒陌迟紧了一下手臂，松开，甚是嫌弃地睨了慕千帆一眼，“我以为这样，你就识趣地离开了，你的脸皮也不比我薄多少！”
我脸蛋更烫了，啊！寒陌迟早就看见慕千帆进来了……他这恶劣的牲口本色杠杠的！
慕千帆走到病床另一边，摇下来床头，挑腿坐下，“陌迟，我跟你讲，你搞清楚哦，我现在是小如的哥哥辈儿，你说话客气点！”
寒陌迟毒舌如斯，“不就是干哥哥吗？干哥哥……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堂堂海归博士还有受的潜质！”
慕千帆唇角的笑弧一点点扩大，“受的潜质？可以这么说，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优秀品德之一，你也不比我少嘛，你忍受那个老女人，忍受慕妤萱这么多年，我深表佩服！”
寒陌迟俊颜一点点生寒，似是有阵阵冷风吹过，我赶紧瞪了慕千帆一眼。
“哥，你能对我婆婆换个好一点的称呼吗？不管怎么说，她生下来陌迟，仅仅这一点，我就很感激她，我不打算起诉谁了，只想和陌迟好好过，只要他不嫌弃我！”
是的，等我告诉寒陌迟自己被雇主脏透了，如果他不嫌弃，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
慕千帆嫌弃地掠了我一眼，“林朵如，你一个拥有双博士学位的医学界精英，做起生意来也是像模像样，却被寒陌迟整得这么没自信，你反思过吗？”
眼见寒陌迟微微垂首，浓密帅气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我以为他恼了，我就急了眼，“哥，你别说了，我爱陌迟，就是想跟他过，不想反思，你有精力的话，多想想怎么将你那个心上人娶回家，好吗？”
慕千帆俊脸一白，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小如，你早就应该了解一些真相了，比如，我是寒玫生的，与陌迟是同一天的生日。”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有些结巴，“慕伯伯找的那个代孕的女人是我婆婆？”
寒陌迟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被慕千帆按住了肩头，“陌迟，房门我已经锁上了，门外还有你的保镖守着，你不用去看了，还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间病房的相关监控设施已经被北冥宸做了手脚，形同虚设，别瞒小如了，她是你的妻子，有知情权。”
寒陌迟捉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小如，哥说得没错，慕伯伯在他十八岁时就告诉了他真相，嘱咐他与我和睦相处，好好经营兄弟感情，这一点，他做得不错，因为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毁了你，借以毁了我。”
我稍微想了想，觉得寒陌迟说得不无道理，那样阴暗的身世却没有让慕千帆心里阴暗，我暗叹自己的运气不是太坏，“哥，好啦，我宣布你是好人，谢谢你成全我和陌迟！”
慕千帆在我的头顶上揉了一下，唇角绽开笑意，却甚是诡异，转瞬即逝，接着他低头一笑。
“就你这傻样，被寒陌迟卖了还会帮他高高兴兴地数钱，不过，据我观察，他只舍得把你卖给他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一样帅若芝兰玉树的男人眼神在半空中碰撞，一触即离，各自的眸底都翻滚着层层阴霾，我再细看时，却又都是眉眼含笑，仿佛我刚才幻视了。
接下来，慕千帆开始解释原始真相，当初，寒玫为慕云霆代孕，确定人工授精成功后，她给监护人员下药，致使其昏迷不醒，她就溜出去了，在外面与郑伯清有染。
等到寒玫生下了这一对双胞胎兄弟，慕云霆做了亲子鉴定后，自然就发现了寒陌迟的存在。
他查了监护监控后，很快就发现寒玫出去了一趟，寒玫见瞒不住了，就说出了实情，声称只要慕云霆不追究她的违约责任，她就不要代孕尾款了。
慕云霆派人一查，才知道寒玫与郑伯清早就相好了，最终，他看在襁褓中婴儿的份上，如数付了代孕尾款，让寒玫善待孩子。
但是寒玫并没有就此消停，她以寒陌迟入主郑家失败后，貌似深居简出了。
几年后，她去慕家看望了慕千帆几次，有一次遭遇了夏雪的训斥，她哭着离开了，再次约见慕云霆时，就将慕妤萱塞给了他。
寒玫声称只要慕家收养了慕妤萱，慕千帆也算是有伴了，那她就再也不打扰他的正常生活了。
但是夏雪心细如尘，她暗中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慕妤萱就是慕云霆的血脉。
慕云霆派人细细一查才弄清楚了，原来那个负责代孕的医生因为家里缺钱，早就被寒玫买通了，悄悄地留下了那个质量不太好的胚胎，冷冻保存起来，因此寒玫怀上了慕妤萱。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了，说话也有点结巴了，“陌迟……那个……慕妤萱的儿子真的不是你的种？”
寒陌迟点点头，轻柔地吻了吻我的指尖，“小如，幸亏我足够爱你，只想让你给我生孩子，不然真的乱套了！”
慕千帆笑得清雅淡淡，“小如，你放心，不是陌迟的，是一个志愿者的种，他是慕妤萱的脑残粉，没少给她花钱，她自己也知道，说是给他生孩子就算是还债了，可是怀了孕后就缠着陌迟不放，动不动用流产威胁，因为寒玫以为是陌迟的种，所以陌迟只能表面与慕妤萱走得很近。”
寒陌迟眼神多了几痕痛苦，“小如，当年慕妤萱被郑高深脏了后，我才知道她是真石，与千帆一样，我们都希望她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招商引资，弄起来那个医学研究所。
所以你的博士论文研究课题与石女有关，你不要怪千帆，他早就知道慕妤萱是他的亲妹妹，所以他担心自己会在子宫移植手术中情绪失控，还有就是他从来不给女病人做手术，所以就用了你。”
慕千帆适时地补充，“小如，那个芬芬是化名，她就是慕妤萱。”
我一点点回忆，梳理……
慕千帆对我所说的那个来自Y城，二十八岁的石女芬芬就是慕妤萱！
他给我的临床研究课题是“石女也有美丽的春天”，我发表了好几篇与MRKH综合征相关的中高分论文。
此刻，我倒是不怪慕千帆和寒陌迟瞒着我，因为我深知慕妤萱在术前和术后所忍受的痛苦，那种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
不过我多了疑问，“哥，那么芬芬的小姨是……”
我记得当时慕妤萱所用的移植子宫是芬芬的小姨捐出来的，因为只有采用有血缘关系的匹配器官，在手术中和手术后排异反应才会降到最低。
慕千帆语气寡淡凉薄，“是寒玫，她将自己的子宫给了慕妤萱，不过我丝毫也不感动，在慕妤萱怀孕后，她不止一次向我打听，哭天抹泪的，问我慕妤萱肚里的孩子是不是陌迟的种，天底下还有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亲妈，我们兄弟俩真是命苦！”
我这次真的惊呆了，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么恶毒的母亲，真是不可思议！
自己的子宫捐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希望亲生女儿怀上亲生儿子的种，借以整垮了郑家，慕家和寒陌迟，幸好寒陌迟足够爱我，幸好慕千帆一直知情隐忍着，悲剧才没有发生！
寒陌迟探手，指尖温柔地捏合住我的唇，长长出了一口气，“嘴别张这么大，容易喝冷风，哥对我说清楚时，我也挺吃惊的，幸好他心里足够阳光，不幸中的万幸。”
慕千帆唇角窝笑，“我看到小如与你分开后，去了Y城，她活得那么崩溃而痛苦，见了我，仿佛见了瘟神一般，避之唯恐不及，我一天比一天后悔，只好尽量照顾着她，配合你演完这场戏，不过，我们太善良了，那两个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我们的善意。”
我的职业思维活跃起来，“哥，就事论事，我婆婆，也就是你妈，她在捐出子宫前也服用了强效免疫抑制剂药物，她也不轻松，嗯，慕妤萱现在如果排异反应强烈，需要切除那个子宫，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慕千帆皱起了眉头，“慕妤萱在做剖腹产手术的同时，就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小如，你就没想到别的方面？”
我一愣，不明所以，“哪方面？”
慕千帆深意地看了寒陌迟一眼，“比如这下你相信陌迟没有碰过慕妤萱了吧，也真是难为他了，还有，慕妤萱身上假东西太多了，比如她割了双眼皮，垫了下巴和鼻子，隆了胸，我早就料到，陌迟出狱后绝对不会喜欢她那样的。”
寒陌迟冷嗤，“说得好像是多为我考虑似的，假惺惺的……看见我抱着小如时，你就不应该进来搅扰我们夫妻的私人时间。”
慕千帆轻咳一声，强调，“这儿是医院病房，不是你家卧室，我早就想告诉小如这些破事儿，知道你是个闷葫芦，所以这话只能由我告诉她。”
寒陌迟毫不客气，“那好，现在说完了，你走吧，改天请你喝酒打牌！”
慕千帆正要说什么，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传来，还伴有郑高深的贱笑声，“大哥，二哥开门，我过来看看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