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横身挡住了龙祺,眼见暗器到了面前,他定了定神就要将它打落,可刚一伸手就触及到了他肩上的旧伤,疼痛使他微一蹙眉,伸出的手便微微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迟缓之际,暗器挟带着劲风,从谢隐的手指前掠了过去,“噗”的一声刺入了他的小腹!
“啊!”谢隐吃痛低呼了一声,立即用手捂住了受伤的腹部,高大玉立的身形随即弯曲了下来。
“小谢!”龙祺大吃一惊,急忙蹲下身扶住了谢隐,“小谢!你怎么样?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皇……上……小……小……心!”谢隐疼得脸色发白,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染红,却还在吃力的劝龙祺要小心。
“小谢,你千万要撑住!你绝不能有事!”因为吃惊和担忧,龙祺的脸色也白了,一连声的叫着来人。
“皇……上,如果……微臣……微臣……桃儿她……”谢隐倒在地上,额上冒出层层的汗水,咬牙忍着伤痛断断续续的向龙祺道。
“你不是要用你的命换桃夭的命吗?为什么还要用你的命换朕的命?”龙祺心中既感动又揪痛,觉得眼眶热了起来,看着谢隐的目光有些朦胧。
“因为……皇上既是……微臣的君主,也是我的……我的……兄弟。”谢隐说完,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谢!小谢!你醒醒!你千万要撑住了!”龙祺抱住谢隐摇晃着,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听着,朕并没有答应饶恕桃夭!你若想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你就得留着这条命!提着气给朕撑住!”
“皇上!您怎么样?卑职郑万全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第一个赶过来的竟是大司马郑万全,这让龙祺微微有些诧异。即便他没有让人跟着,但顺子、佟海这些人也不会离得太远,肯定就在校场周围,可没想到竟是郑万全第一个赶过来。
然而,龙祺此刻早已顾不上这些了,向着郑万全急切的大声吩咐道,
“传御医!命太医院所有御医火速赶来这里!快!”
“是!”郑万全命身边的一个侍卫去传旨,又向龙祺道,“皇上,此刻那刺客可能还未走远,这里太危险了!还是请您回宫避一避吧!”
“避什么避?你没看到丞相受伤了吗?朕怎么能丢下他自己回宫去躲避?”龙祺冲着郑万全吼了两句,然后不再理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谢隐,急切的呼唤道,“小谢!小谢!你醒一醒,你跟朕说说话!御医马上就到了,你要挺住啊!”
“皇上,这里太危险了!皇上的安危要紧,请您把丞相大人交给卑职,您还是回宫避一避吧!”郑万全跪倒再次恳求道。
龙祺对郑万全的话充耳不闻,一颗心只悬在谢隐身上。这时,顺子和佟海等人也赶了过来,见了这个场面吓了一跳。龙祺也不多说,只命顺子再去传旨催促御医火速赶来。
此时已是深夜,太医院只有值班的御医,其他御医早已出宫回家。若是按照皇上旨意传齐所有御医,传旨太监必须分散开来挨家挨户去传,那些御医接了旨还要从家中赶着入宫,根本不可能“火速”赶到。
谢隐的脸上越来越没有了血色,呼吸也越来越微弱,龙祺又急又怒简直想要打人!
值班的御医匆匆忙忙的赶来,就在校场上为谢隐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先止住了血,然后将一片人参送入谢隐的口中含着。
“皇上,微臣已经为丞相大人止了血,现在必须马上找个干净稳妥的地方让丞相大人躺下来,丞相伤口的暗器必须要尽快拔出,晚了怕……怕……”见皇上如此心急担忧,御医哪敢说出不吉利的话?
听了御医的话,龙祺点了点头,向顺子道,
“找几个妥当的人,将丞相抬去舒和殿!快!”
片刻之后,谢隐被安置在舒和殿前殿的榻上。御医也陆续赶到了,第一个从宫外赶来的就是那位在牢中医治过谢隐的杨太医。他给谢隐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伤口,脸色暗了下来。
“皇上,这暗器直插入丞相腹中,伤口极深!微臣拔出暗器时,有可能伤势可以控制,也有可能……丞相就此……还请皇上有个准备。”杨太医沉痛的向龙祺道。
“你说什么?什么有个准备?你要朕准备什么?”龙祺难以置信,苍白着脸色吼道,“你给朕听仔细了,丞相不许有事!朕,不!许!他!有!事!”
杨太医理解皇上的心情,只得苦着脸低下了头。
“小谢,你听见朕跟你说话吗?朕说了,不许你有事!朕要他们必须治好你!你听见了吗?朕还要和你一起研究国事,一起练武,一起下棋,一起纵马,一起……”龙祺看着榻上的谢隐,说到后面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皇……皇上。”谢隐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可闻,“我们不是故意……骗您……桃儿……她……请您……”
“你不要说了,朕明白,朕都明白!这件事等你伤好了再跟朕求情,若是你……就一切免谈!你听见了吗?”龙祺带着颤音厉声警告谢隐。
谢隐冲着龙祺勾了勾嘴角,就又晕过去了。
这一夜,舒和殿里的所有人,除了谢隐,全都彻夜未眠。
这一切,被关在后庭狱的桃夭全然不知。在这里没有人与她说话聊天,更没有人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事情。
苏嬿蕊自从上次被桃夭揭穿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既没有拿来谢隐的亲笔书信,也没有再来向桃夭索要书信。这么一来,桃夭简直与世隔绝了,真正是“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囚禁简直要把桃夭郁闷疯了,觉得闷时她就想谢隐,想花铃,想宁淳汐和夏兰若,想如国的父母,偶尔也会想想龙祺。
自从上次那晚见过龙祺之后,已经过去几天了。龙祺决然的态度让她知道,她和谢隐都再没有希望。
“那你就回到后庭狱和他一起等死吧!”
每次想起龙祺的这句话,桃夭就会从心底冒出寒意。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都是铁打的,曾经视为手足的兄弟,曾经那么爱过的女人,一旦让他失望愤怒,就会毫不留情的处死!
像《还珠格格》里乾隆那样的皇帝,就只能存在于故事中,那终究只是个故事啊!
“皇上,如果您是故事中的乾隆皇帝,您会原谅这些人的无心之过吗?”桃夭记得自己曾经这样问过龙祺。
“当然会了!这些人虽然有欺君之嫌,但也是情非得已,就像你说的是无心之过嘛。他们对皇帝没有恶意……又不是要谋害皇上,皇帝生气归生气,但又怎能不原谅呢?”龙祺当时是这样回答她的。
“朕为什么要处死你?又为什么要处死别人?难道在你心里,朕就是那样一个残暴的帝王吗?”桃夭记得龙祺曾经这样问过她。
“当然不是!在我心里,皇上是一个好皇上!是一位千古明君!是一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圣明帝王!”桃夭当时这样回答龙祺。
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好皇上,真的会狠心杀掉我和隐哥哥吗?
桃夭又开始怀疑起来。
正当桃夭闲极无聊左思右想的时候,只听外面铁锁哗啦一响,随后牢门被推开了,两个狱卒和一老一小两个太监走了进来。老的约五十岁左右,手里捧着圣旨。小的约十几岁年纪,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杯酒。
看着那杯酒,桃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场面她也熟悉,在电视剧中也经常见到。
“如国公主云桃夭接旨!”那老太监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桃夭战战兢兢的起身跪了下来,老太监打开圣旨开始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如国公主云桃夭,质性不淑,德行不惠,名为和亲,然意匪诚。不思天恩,有负圣意,今赐毒酒一杯,以留全尸,钦此!”
听到最后一句话,桃夭的心猛的一震,整个人顿时就瘫到了地上!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话她听不懂,但“赐毒酒”、“留全尸”,这两个词她还是懂的。
仿佛是一个突然揭晓的谜底,桃夭之前的那些猜测和怀疑都在这一瞬间被击碎了。无论她多么不愿意相信,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皇上真的要杀她!圣旨和毒酒都已经送到眼前了!
原来是这样!
桃夭有些恐惧、有些担忧、有些不甘,可更多的是难以割舍――她到死都没能再见谢隐一面!
“公公,我想问一下,丞相大人现在怎样了?他……还好吗?”桃夭哆哆嗦嗦的问那个老太监。
“到了这个时候,奴才劝您就别想着别人了,好好的上路吧!丞相大人他……估计也和您一样。”老太监淡淡的回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可怎么会这样?
桃夭的泪流了下来――隐哥哥,我们都高估了皇上的慈悲!我们高估他了!
“您就别哭了,左右不过是一仰脖子的事儿!您若是害怕,那就让奴才帮帮您!”老太监向那小太监一努嘴儿,小太监点了点头。狱卒开了铁栅门,小太监端着毒酒来到桃夭面前。
这个场面桃夭也不陌生,宫廷剧中常演的。赐死嫔妃时,哪个嫔妃不想死,执事太监就会将毒酒给她灌下去。
看着小太监一步步走近,桃夭怕得想逃开,却发现双腿发软动也动不了。
“如国公主请!奴才帮帮您?”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桃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去一把端过了酒杯。
本姐没要皇上给的机会,决心要和隐哥哥一起死!这是本姐自己选的路,不需要任何人送我!
“隐哥哥,我先走一步了!如果下次能再穿过来,我还愿再遇见你!”桃夭咬了咬牙,一仰脖子将酒灌入了口中!
火辣辣的酒液从她的嗓子流淌下去,渐渐流到胃里。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带着腹部也一阵疼痛,桃夭来不及再看一眼窗外,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