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桃夭和宁淳汐都在殿内侍侯着。晚膳过后,龙祺倚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书,时不时的向殿外看,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宁淳汐将药端到御榻前,桃夭接了龙祺手里的书,又端了送药的蜜饯过来,二人服侍着皇上服药。桃夭仔细看了看龙祺的脸,她调制的药膜果然有效,一连敷了这么多天,龙祺脸上的划伤已经淡了不少,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了。
再敷几天应该就会全好了吧?桃夭心里想着,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摸龙祺的脸,查看他的伤痕。可她的手刚抬起来,就忽然想起第一次给龙祺涂药膜时的情景。那次皇上硬是将她扣在怀里,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
算了吧,本姐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桃夭悄悄放下了手,可一抬头就看到有一只素手抚上了龙祺脸上的伤痕。
“皇上,您脸上的伤好多了呢,颜色也淡了,都看不出来了。”宁淳汐半跪在榻边,抬手轻抚着龙祺的脸,微微仰着头含笑对龙祺轻声说道。
“哦?是吗?你不说朕还真没注意。”龙祺摸了摸自己的脸,冲宁淳汐笑了笑,伸手扶她起来在自己身边坐下。宁淳汐紧挨着龙祺,一双眼睛含着情意又带着娇羞,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龙祺。
呃?这种情况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作“电灯泡”了?本姐应该回避才对吧?桃夭想了想,转身就要向外走。
“桃儿,你要去哪儿?”龙祺哪会让桃夭走,适时的叫住了她。
“啊……刚才淳汐,啊不,宁贵人说皇上脸上的伤好多了,让我想起应该去给皇上调药膜了,所以我去……”桃夭在心里直翻白眼――他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还问我要去哪儿?去哪儿都比在这里当“电灯泡”要好。
“皇上,说起来还真多亏了桃夭调制的药膜,天天不错时的给皇上敷在脸上,皇上脸上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而且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来。”宁淳汐冲着桃夭眨了眨眼睛,又对龙祺调皮的道,“皇上,嫔妾认为这可是桃夭的大功一件呢!皇上是不是应该赏赐她呢?”
喂!你在说什么?!桃夭立即就明白了宁淳汐的意思。
她曾经就对桃夭说过,等皇上病好后,她要请求皇上为桃夭恢复身份并加以册封。难道她今天就要开口?
“淳儿说的对!那么,桃儿想要什么赏赐呢?”龙祺果然顺着宁淳汐的话来了,含笑的问桃夭。
“呃,皇上言重了。为皇上侍疾治伤都是我分内应该做的事,我不求赏赐。”桃夭尴尬的连连摆手,回避着龙祺的目光不接话茬。
“皇上您听听,桃夭说这是她‘分内应该做的事’,可据嫔妾所知,为皇上侍疾本是嫔妃分内之事,桃夭这样说是不是表明她想给皇上作嫔妃呢?”宁淳汐说着掩口吃吃的笑着。
喂――!拜托你别胡说行吗?不要再给本姐添乱了!桃夭暗暗冲着宁淳汐皱眉瞪眼的使眼色,可宁淳汐却全然不理。
“这是自然的。桃儿千里迢迢从如国来燕齐和亲,不就是为了作朕的嫔妃吗?虽然这当中出了点儿状况,但她毕竟是本届选秀中选的唯一的外族秀女,朕一定会册封她!”龙祺应和着宁淳汐的话,配合得极为默契。
我去的嘞!哪有你们这样儿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替别人作了决定?!桃夭欲哭无泪,她刚到燕齐的时候,确实是诚心诚意来给皇上作嫔妃和亲的,可是现在……这当中哪里是“出了点儿状况”,简直是有天大的误会!
“哎呀,那嫔妾就提前恭喜皇上和桃夭啦!”宁淳汐起身夸张又调皮的向着龙祺和桃夭各施一礼。龙祺向她投去满意甚至有些感激的笑容,宁淳汐捂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从小就认识的,宁贵人和皇上还真有默契呢!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连起手来调侃我!既然这里有宁贵人服侍着皇上,那我去调药膜了!”桃夭被这二人气得不行,索性沉下脸来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哈哈,皇上您看,桃夭吃嫔妾的醋了。”身后传来宁淳汐低低的轻笑声和龙祺爽朗的大笑声。
唉!桃夭无奈的叹气。
吃醋?有吗?
她曾对谢隐三令五申将来不许他纳妾,但如今和宁淳汐一同侍奉在龙祺身边,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或醋意。对谁才是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桃夭调好了药膜转回殿去,正遇见宁淳汐出来,桃夭一见不由分说上前就将宁淳汐拉到一边。
“淳汐,你方才在皇上面前胡说什么?”桃夭咬牙切齿的问宁淳汐。
“哟,对不住了,还没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宁淳汐一脸歉意的笑,“不过,我那也不是胡说啊,皇上本就宠爱你,而你又是中选秀女,怎么能一直作宫女,自然是要作嫔妃的。”
“我的天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桃夭急得直跺脚,可又无从辩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没想过要和我争,所以还不如由我提议,请皇上恢复你的身份并册封你,让你也知道我从不认为你和我争。”宁淳汐拉起桃夭的手,诚挚的道,“我们是自家姐妹啊!”
“不不不,我们可不是自家姐妹!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好得像姐妹,可是我们不是……”桃夭急得语无伦次,真想冲宁淳汐大喊一句“你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好吗?”
“桃夭,你知道吗?选秀之后,虽然宫里有了许多嫔妃,但几乎全都无宠。若不是有你,只怕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所以你就让我也为你做点事吧,否则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宁淳汐紧紧拉着桃夭的手,红扑扑的苹果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你心里过意不去?可如果让你过意去了,本姐可就过不去了!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
“什么几乎无宠?这么多嫔妃怎么会全都无宠呢?”桃夭前段日子一直呆在太平宫,只知道郑文秀确实无宠,难不成别的嫔妃也都无宠?
“还不是因为……”宁淳汐抬眼看了看桃夭,欲言又止的没有说下去。
不会吧?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我?!
完了!我摊上大事儿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结果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本姐就说嘛,指不定哪天被人砍死在街上都不知道仇家是谁。这不,虽然没被砍死,却差点儿被淹死!
不行,我得和皇上好好谈谈!
“桃夭,桃夭?”见桃夭恍恍惚惚的出神,宁淳汐轻推了推她,“别愣着了,快进去吧,皇上叫你呢。”
“唉!”桃夭愁肠百转,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走了这么久,朕都有一盏茶的工夫没有见到你了。”桃夭走进殿内,龙祺见了放下手上的书与她说笑。
不是吧?一盏茶的工夫见不到也不行?糟了,皇上不是又要找借口“惩罚”我吧?
桃夭有些心慌的抬眼看了看龙祺,举起手上的药膜正要回话,却见龙祺似乎并不急着要她回答,而是正转头看着殿外――皇上到底在等什么?
“皇上,您在看什么书?”桃夭一边给龙祺脸上的伤口涂药,一边故意与他没话找话,免得他又忽然“发难”。
“是朕登基前自己抄录的唐诗,里面都是朕最喜爱的诗作。”龙祺仰着脸回答道,桃夭听了心里一动――正好!
“原来是唐诗啊。那不知皇上喜爱的诗作中有没有《长恨歌》呢?”其实桃夭打从心眼儿里不愿意跟他们这些古代人讨论诗词,她曾经在谢隐、莫然和夏兰若那里领教过,一个个都是大行家。龙祺出身帝王之家,从小就有专门的老师教导,相信更不会差。
“哦?桃儿来自如国,竟还知道唐诗,而且还知道《长恨歌》,当真了不得啊!”龙祺惊奇的赞赏道。
天!你还真把本姐当成番邦异域的人了?!其实本姐也是华夏子孙,也是龙的传人!只怪本姐上学时上课尽睡觉,否则本姐的古典文学造诣不见得比你这皇帝差。
“呵呵。”桃夭干笑了两声,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懂这些,这都是在相府的时候,丞相大人教的。”
“原来是小谢教你的。”龙祺略略一想,立刻了然的笑了笑,“朕明白他为什么单单要教你《长恨歌》,他是不是还说过,侍奉君王不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没有没有!”桃夭连忙摆手否认,险些将碗里的药膜洒了龙祺一脸。什么春啊春夜啊夜的她听不懂,但她知道“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可绝不是皇帝们爱听的。
“你紧张什么?朕比你了解小谢,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龙祺笑了笑,忽又皱了皱眉,眼睛又向殿外看去。
你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担心什么?那是以前,现在未必吧?桃夭偷偷看了看龙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