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暑节气,天气更加热得出奇。民间常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形容天气从干热转为闷热,人们的煎熬可想而知。
桃夭的煎熬自然要比别人更胜一筹,她以前是吹着空调过夏的,而且习惯了在夏天穿着小吊带、短裙和凉鞋,可这些在古代一概没有。古代女子的夏装布料虽薄,但也是长襟长袖高领,让桃夭简直受不了。
然而,更让桃夭苦不堪言的事件还有呢。
大暑虽热,却意味着夏天就要结束,秋天即将到来。而秋天一到,也就快到了皇上选秀的日子了。因此,按照惯例,后庭府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一批掌事女官给各位秀女,开始紧锣密鼓的对秀女们的宫规礼仪进行培训,并嘱咐一些选秀大会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天气闷热得要命,捂着长襟长袖的衣裳更要命,可还要在这么闷热的天气里一遍遍的训练宫规礼仪,这就最最最要命!桃夭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军训的日子,感觉自己分分钟要热成狗累成驴!
“那位何掌事,别看她长得慈面善目的,简直就是容嬷嬷附体!天天没完没了的左一遍右一遍的让我练宫规,再这么下去,我非被她折腾死不可!”桃夭苦着脸向谢隐抱怨。
“宫里的女官本就严格,而且这也关系到她们的荣华。若是手下调教出的秀女被皇上选中,对她们可是一件很光彩很有脸面的事,她们自然要下功夫。而且宫里一直传言皇上对你格对垂青,何掌事能来调教你,只怕还给了后庭府好处呢。”谢隐耐心的给桃夭讲解。
“那她这好处真是白给了!皇上垂青我?这怎么可能?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桃夭觉得这真是莫名其妙。
这个问题谢隐也不只一次的想过。
桃夭一直说皇上并不认识她,可龙祺不但下旨让桃夭住进丞相府,还时常叮嘱谢隐“好好关照”她,并亲口对谢隐说,将来桃夭会以“丞相义妹”的名义入宫,这都表明龙祺是有意选桃夭入宫的。
然而这段日子,谢隐曾几次试探龙祺的意思,觉得龙祺虽对桃夭做了诸多安排,但言语和神态间并不曾表露出钟情桃夭的意思,这让谢隐十分困惑――果然圣意难测。
如何才能令桃夭落选?谢隐现在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昭太妃。
昭太妃极力建议龙祺选桃夭入宫,谢隐早就怀疑昭太妃动机不纯,并且提醒了龙祺。只要龙祺对昭太妃的动机存有疑虑,他就不会听从昭太妃的建议,也就不会选桃夭入宫。
别的秀女都在想方设法的中选,只有桃夭在想方设法的落选。
“我又不要入宫当嫔妃,我可不可以不练这个宫规礼仪啊?选秀那日我就马马虎虎的随便应付应付就是了,皇上看我既不懂宫规又没有礼仪,正好不要我,怎样?”桃夭一手抻着衣襟,一手用扇子猛扇着,眼巴巴的看着谢隐,都快要吐舌头了。
“桃儿,我知道你不会入宫,也不想为妃,但这事绝不能让何掌事知道,更不能让宫里其他的人知道。在选秀之前,你的身份毕竟是待选秀女,宫里派来掌事女官调教你练宫规礼仪,你怎能不练呢?”谢隐心疼的接过扇子为桃夭扇凉,柔声劝说道。
“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桃夭明白谢隐说的是实情,只好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真想赶紧落选,然后嫁入相府,我家隐哥哥从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那时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啦!桃夭想着偷偷笑了起来,又飞快的瞟了谢隐一眼。
“桃儿,你辛苦了!再忍耐一下,等到选秀一过,我就向皇上请求赐婚,那时一切就都好了!”谢隐握住了桃夭的手――等到那时我就把你娶进相府,用力的爱你,用力的宠你,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和辛苦!谢隐脸上浮起温柔的微笑,握紧了桃夭的手。
从这一日开始,谢隐时常有意无意的出现在桃夭受训的星移楼。有丞相大人在场,何掌事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疯狂的调教桃夭了。
与桃夭的消极懈怠不同,南族公主闵柔依却是不惧炎热和辛苦,抓紧一切时机一刻不停的准备着。
这一日,在平涵公主府的东院里,闵柔依在树下弹奏着琵琶。平涵公主、骊夫人和苏嬿蕊坐在一张石桌旁聆听,派来调教闵柔依的女官周掌事侍立在平涵公主身后。
一曲弹毕,平涵公主笑着携了闵柔依的手,连声夸赞道,
“柔依琴艺过人,一曲琵琶弹得令人心醉神迷。本宫敢断言,在这届秀女之中,绝对无人能与柔依的琴艺相比!”
“老身不懂琴艺,但公主殿下说是好的,那必是好的!”骊夫人满口奉承平涵公主,又将闵柔依向前推了推,“公主殿下是皇上的亲姐,与皇上最是亲厚,也必知道皇上的喜好,因此还请公主殿下指教,柔依这身妆扮可还称圣心吗?”
平涵公主携了闵柔依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闵柔依的脸上涂得脂红粉白,穿了一身玫紫色宫装,乌发梳成如意吉祥髻,插着石榴花珠钗、七星细银钗和一对紫晶碧玉钗。满头珠翠,艳丽华贵,都快赶上坐在一旁的苏嬿蕊了。
然而,平涵公主却仍然不满意,转头吩咐侍女楚楚道,
“去将本宫的那对八宝金镯和翠玉耳串取来。”
楚楚依言取来金镯和耳串,平涵公主亲手给闵柔依戴上,
“皇上富有四海,身边的女人也应该雍容华贵才是。先帝在时,宫里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这样才配作一宫嫔妃,皇上瞧着也喜欢。”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闵柔依和骊夫人跪下叩谢。
“瞧瞧这样儿多好!这么一打扮,柔依就像一朵艳丽的牡丹花儿似的。论起姿色,这届秀女中估计也无人能及柔依。”平涵公主扶起二人,再一次打量闵柔依,点头笑道。
“女儿啊,快来给公主殿下请个安,请公主殿下和周掌事指点指点你的礼仪规矩。”骊夫人还没完呢,晒宝贝似的想起一出是一套。
闵柔依依言而行,双手互握置于身前,低眉顺目的迈着平安步,缓缓行至平涵公主面前。双手打着如意揖,稳稳的跪下去行礼,口中慢悠悠的道,
“臣女闵柔依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安好!”
“公主殿下,您看柔依这身姿步态还过得去吗?”骊夫人眼睛瞄着平涵公主,谄媚的问道。
“嗯,不错!步态端正,礼度从容,柔依很懂规矩。”平涵公主显然很满意,又扭头问身后的周掌事,“周掌事,你是闵公主的教习女官,你看闵公主这安请得如何?”
“回公主殿下的话,您说的极是,闵公主确实很懂规矩。”周掌事笑着附和平涵公主道,平涵公主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嬿郡主,您二位陪着柔依练了一个早上,想必也乏了。请公主殿下和郡主尝尝这紫藤香糕如何?”骊夫人请了平涵公主和苏嬿蕊坐下,举筷从一个银碟中分别夹了两块紫藤香糕给平涵公主和苏嬿蕊。
“紫藤香糕?这不是皇表兄最喜欢吃的吗?”苏嬿蕊看了看紫藤香糕,说了一句。
“这紫藤香糕味道很好,清甜香糯,外形和口感都极佳,是谁做的?”平涵公主略尝了尝,抬头问骊夫人。
“谢公主殿下夸奖!实不相瞒,这紫藤香糕就是柔依亲手做的。”骊夫人得意洋洋的揭晓了谜底。
“柔依竟还有这么好的厨艺?”平涵公主果然惊喜,放下筷子拉了闵柔依的手,喜欢得不得了,“皇上最喜欢紫藤香糕,柔依如此有心,皇上必会喜欢。依本宫看,柔依中选是定了的,哪个外族秀女也比不上柔依,那个如国公主就更差得远了。”
“皇姐姐别提那个妖精,嬿儿想起来就生气!就凭她还想入宫给皇表兄当嫔妃,本郡主都不答应!”苏嬿蕊还在为那日知味楼的事情生气。
“你呀,就是心胸太窄了,岂不是自寻……”平涵公主点了点苏嬿蕊的额头,还没说完,就听周掌事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哎呀,奴婢失仪了,请公主殿下恕罪!”周掌事慌忙请罪道。
“何事令你发笑?”平涵公主本不是严苛之人,倒也并不怪罪,只随口问了一句。
“回公主殿下的话,方才殿下提起如国公主,让奴婢想起何掌事说的话,因此发笑。”周掌事以手掩口,一脸嘲讽,“何掌事被派去调教如国公主,她曾跟奴婢说,如国公主走平安步时甩丢了鞋子,把漱盂里的水当茶喝了,还经常满口胡言乱语,何掌事怀疑她会不会是个魔障。”
周掌事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平涵公主皱眉摇头道,
“如国小国小土的,有这样的公主也平常。只是她若成了燕齐的皇妃,岂不被人笑死?宫中女子都是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像她那种粗野的女子,皇上也是万万不会喜欢的。”
“但听何掌事说,丞相大人可是护她护得紧呢,日日亲自盯着何掌事调教她,好像生怕何掌事欺负了她似的。”周掌事充分发挥出了女人的“爱八卦精神”。
然而,周掌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嬿郡主苦缠谢丞相而不得,这在宫里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果然,只见坐在一旁的苏嬿蕊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