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门口，许枕之等余归晚下车后，调转车头打算离开时，却在看到警车上下来的三个人时神色蓦的一怔。
警局内，余归晚刚倒了杯水，出来就看到办公室多了三个人，两女一男，看着像是大学生，其中那个男的格外狼狈，头发衣服上还沾着红豆奶茶，脸上脖颈上也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甲印，一看就是被女生挠的。
“怎么回事？”余归晚半倚在桌上，询问来找人的警员李萌。
“情感纠纷，那俩女生把那个男的暴揍了一顿。”虽说余归晚是刑侦队的队长，但李萌是管理户籍的，再加上警局的女同胞向来稀缺，余归晚有事没事也常去找李萌闲聊，李萌也不怕她反倒是开起了她的玩笑，“余队，你和你那个教授男朋友怎么样了？刚才我好像看到他送你回来的……”
“萌萌，我找你有点私事，去我办公室聊。”
李萌正想说好，目光在扫到门口快步进来的高大身影时，用肩膀撞了一下余归晚，向她身后努努嘴：“我现在去怕是不合适。”
余归晚回头，身穿白衬衣的许枕之步履稳健从外面走了进来。
前来询问捧着红枣枸杞茶的老潘刚坐下，在扫到夏琛琛那张苦哈哈的脸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姑娘，你是被叔叔的美貌折服了么？怎么又来了啊？”
凌薇看向夏琛琛，夏琛琛一脸尴尬：“上次给我和许老师做笔录的就是这个警察。”
凌薇默默的为自己鞠了一把泪。眼尖的老潘也扫到了进来的许枕之，冲着夏琛琛打趣，“小姑娘，这次谁来保你啊？”
“没有人。”她认识的三个人现在被一锅端了都在这里坐着呢！
“您好，我是他们的老师。”许枕之温润的声音从她耳后盈了过来，似穿堂风无意间掠过花枝，微怯中带了几丝颤意。夏琛琛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了许枕之那张清冷的脸。
“嗨，许老师，好巧。”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鸵鸟的凌薇僵硬笑着打招呼。
“不巧，我是来找你们的。”
许枕之向来是个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今天能主动进警局来领他学生倒颇让余归晚惊讶。余归晚走过去同他打过招呼，目光却在夏琛琛他们三人脸上不着痕迹扫了好几遍，似乎是在判断这中间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许枕之亲自来接人。在余归晚看他们时，凌薇也隐约觉得余归晚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从老潘唾沫横飞中，余归晚和许枕之听出了个大概。
他们三个人因情感纠纷起了争执，凌薇先泼了余洋一杯红豆珍珠奶茶，之后三人起了争执，余洋率先对凌薇动了手，却被夏琛琛拦住。余洋将攻击对象转换为夏琛琛，却被夏琛琛实力碾压，夏琛琛将其制服期间忿忿不平的凌薇则趁机在余洋脸上挠了数道血印子。
“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动起手来却丝毫不含糊啊！”憨态可掬的老潘捧着保温杯乐呵呵飘走，在走之前又说了句，“现在俩小姑娘答应和解，但是那个男生坚决不和解。”
许枕之目光自他们三人身上旋了一圈，侧头询问：“我能和那个男生谈谈吗？”
余归晚轻轻颔首。
不知道许枕之和余洋说了什么，五分钟之后，脸色臭到不能再臭的余洋再过来时，竟然破天荒答应了和解，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手续，老潘还趁机打趣夏琛琛：“小姑娘，上次你把你们老师送进警察局，是这个男生来接你的。这次你把这个男生送进来，又是你们老师来接你，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夏琛琛一脸尴尬，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子下面。憨态可掬的老潘在送她走之前，又一本正经交代：“就算叔叔我长的好看，你也别再来了啊！”
出了警局后，神色阴郁的余洋冒雨离开。许枕之瞧了一眼路上急驶的车辆，生平第一次主动开口让除了余归晚之外的人坐车。
“许老师，刚才那个女警察是你女朋友啊？”窗外大雨入幕，坐在后座的凌薇体内的八卦因子又蹿了起来。刚才在警局时，她隐约觉得余归晚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来那好像是许枕之的绯闻女友，曾经来学校找过许枕之一次，之后就没听过了。
“不是。”许枕之淡然否决，“朋友。”
虽然凌薇不想扑倒自己的男神，但是知道男神没有对象她还是很开心的。用肩头撞了一下从上车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夏琛琛，夏琛琛茫然抬头望了过去，凌薇用眼神瞄了一下许枕之。夏琛琛会意：“许老师，今天谢谢你帮了我们。”
“没事。”
凌薇恨铁不成钢戳了戳夏琛琛的膝盖，又将话题接了过去：“老师，你今天跟余洋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会答应和解了？”
“你们今年大三，马上要实习了，一旦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许枕之将同余洋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告诉她们。
凌薇深觉许枕之说的有道理，可旋即又狐疑到，许枕之是她们的老师，知道她们大三要实习不稀奇，可是他怎么知道不跟她们一个班的余洋也大三呢！凌薇见夏琛琛一脸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有心让她说说话。用肩膀撞了撞夏琛琛，用口型告诉她：和许老师聊聊天。
夏琛琛一脸不解，绞尽脑汁才憋出一个问题：“老师，咱们学校对老师的福利是不是特别好？”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您开的是宝马。”
凌薇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不该让夏琛琛开口的。
“不是。”许枕之愣了一下。他对车没有要求，当时买车的时候是沈忱自告奋勇说自己有朋友在车行，他直接把钱给了沈忱，让沈忱一手包办的。
“老师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也不一定是学校的福利好，说不定老师的家庭条件很好呢？”凌薇笑呵呵出声，想缓解一下气氛。却没想到她话刚说完，车里的空气又猛地跌了好几度。
“跟家里没关系，我私下偶尔炒股票。”许枕之眸子里闪过一丝深色，他忘了二十岁之前的事情，自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可是这么多年，他的父母好像也忘了他的存在。
自这个问题之后，车里的空气陡然降了好几度，夏琛琛本来就有心事，凌薇也没敢再开口，之后一路无话，车平稳开到了凌薇住的小区。
“许老师，今天的事情谢谢了您了，有时间我们请您吃饭。”下了车，凌薇邀请许枕之上去喝茶被拒后，又提出要请许枕之吃饭。
许枕之扫了一眼站在凌薇旁边蔫掉的夏琛琛，说了句：“早点回去。”便径自将车头调转开走了。
“琛琛，对不起。”回到家里后，凌薇主动向夏琛琛道歉，正在倒水的夏琛琛手上动作一顿，勉强勾了勾唇角，“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认人不清。”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凌薇知道她一定很难过。夏琛琛大学三年里，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第一个就碰到了余洋那个渣男。一想到今天那个渣男竟然还倒打一把，凌薇就恨的牙根痒痒，攥着玻璃杯的手咯吱作响。
“你今天说余洋脚踏两条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跟客户吃饭，看到他和咱们宿舍的张瑶勾肩搭背的一起逛街。本来要跟你说的，可是昨晚喝醉了，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再联想上次许枕之在办公室说的话，这意思是大家都知道她男朋友脚踏两条船，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那个渣男脚踏两条船也不是第一次了，据说他高中的时候，还跟自己女朋友的闺蜜暧昧不清的，所以当时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大喜欢他。”凌薇话说到一半又猛地停了下来。虽说余洋确实是个人渣，但他好歹是夏琛琛的前男友，若是一直说下去这不是也间接的说夏琛琛眼神不好才找了这个一个男朋友么？
“嗳，人生在世，谁没遇到过几个渣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谈过恋爱，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是我们广播电视学专业有名的美女，一旦恢复单身，一定有很多男生前赴后继扑上来在你们身边献殷勤的。”凌薇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保证，丝毫没料到第二天她们两个人会面对什么样的困局。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正中央有一顶无影灯。许枕之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手术台上，身边没有人，只有医疗器械运作的声音。
许枕之将身上各种线拔掉，赤脚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偌大的屋子除了无影灯下方寸之地的光亮之外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这个屋子有多大，只是觉得前面的暗色里有一道怯怯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他下意识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一只温软的手朝他掌心里塞一样东西，他下意识想要攥住那人，却被那人重重一推。
暗色尽褪，眨眼间四周都是凄迷的白雾，他亦步亦趋朝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低沉的呜咽声隐隐传来，浓雾散尽后，在他面前是一个灰败色的房子，房子两侧有一副对联“高风亮节万古存，良操美德千秋在。”他下意识仰头，正中央有三个大字——殡仪馆。
橘色的落地灯闪着萤火虫般的光晕，许枕之从梦中惊醒时，床头的钟表显示是凌晨两点。他半倚在床头额头上上薄汗涔涔，从睡衣里掏出那枚一只挂在脖颈上的翡翠平安扣，单指细细摩擦着平安扣上雕刻的萤火虫图案。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个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