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顾未殊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反而笑了笑,道:“这个时候才派人来,算我高估他了。”
朱连道:“那您什么时候起身回去?”
顾未殊起身站起来,道:“现在。”
顾未殊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推门出去的时候,莫剪衣正在一旁捏着一瓶药和陈音叮嘱些什么,此时看到顾未殊出来,眉头一挑,道:“你来的正好,喏,接着。”
她将药扔过去,顾未殊一伸手接了过去,道:“这是?”
莫剪衣道:“下一次要半个月之后再来施针,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换这副药,这段时间不要动怒,忌大悲大怒,其他的没什么了。”
顾未殊点点头,道:“多谢了。”
他余光扫到了一旁的易怀歌,又低低地说了声:“多谢。”
莫剪衣道:“客气,反正到时候把医治的诊费结了就行,对了,我应该没对你说过吧,我出诊费用很高的。”
朱连连忙道:“这个无论多高我们都是出得起的。”
莫剪衣似笑非笑地说了个数字,朱连和顾未殊顿时沉默了。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莫剪衣看到他们被噎了一口的样子,浅笑了起来,一摆手,道:“不多说了,还有事,先走了,有事情直接递消息给周长吟,他会转达给我的。”
顾未殊道:“好,那就不远送了。”
莫剪衣没再说话,带着易怀歌扬长而去。
两人一出了陈府,莫剪衣就凑到易怀歌身边,笑道:“你方才在房间里和他说了什么?”
易怀歌推了她一把,面无表情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儿,我们明日一早就尽快回去。”
莫剪衣道:“回去哪里?落之城外,还是西北大营?”
易怀歌道:“西北大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未殊和陈音草草叮嘱了几句,便和朱连一起连夜赶回了半洛的边疆大营。
到大营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顾未殊系着披风从马车中走出来,因为连夜的奔波,脸庞有些病态的苍白。
两人才刚从马车上下来,等了许久的白钩玄便迎了上来,急匆匆道:“大帅,您终于回来了,那使者已经等了许久了。”
顾未殊掩着唇轻轻咳了咳,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
他脸色太过苍白,白钩玄甚至怀疑他再走几步甚至能倒下来,脸上难得有些担心:“大帅今日去哪里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要不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事情明日再说。”
顾未殊去承绍城和莫剪衣会面医治的事情,除了朱连之外没有和其他人说,他干咳了一声,道:“没事,先说完事情再休息,不碍事的。”
他说着,紧了紧披风,跟着白钩玄一起走到了会客的大帐中。
南锦派着前来交涉的使者看起来及其年轻,还没入夏的天还有些微凉,更何况是大半夜,夜风呼啸着穿过,还是未免有些严寒,然而那使者竟然还捏着个扇子微微扇着,将长发吹得微微拂起。
顾未殊见了他的第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满脸的不满,很显然,他不喜欢这个人。
朱连连忙推了推顾未殊,让他不要失礼。
顾未殊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勾起唇笑了笑,迎上去道:“有要事在身,现在才回来,让使者久等了。”
使者一身白衣,看起来在军中似乎是个军师的职位,他将扇子阖起,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有等了那么久而有的浮躁和不耐烦:“大帅说笑了,鄙人姓夏。”
顾未殊淡淡道:“夏使者有礼了。”
即使夏使者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顾未殊还是对他的感官不太好,若是让他干等到大半夜,就算是脾气再好,也难免会有些浮躁,但是看此人,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怒意,甚至笑容丝毫未变。
而这种人,却是城府最深,最难看出深浅的,也是顾未殊最讨厌和别人打交道的人。
夏使者笑意盈盈,道:“贺将军正在调配军力,不便前来亲自和顾大帅交涉,所以才派了鄙人前来,还望大帅不要责怪贺将军。”
顾未殊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军事未重。”
夏使者和顾未殊你来我往的打个几圈太极,寒暄了半天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夏使者道:“贺将军派我前来的意思,便是想要请顾大帅在半个月之后的反攻之战中,能从半洛助我们一臂之力。”
顾未殊听着夏使者嘚啵嘚啵了大半天,早就不耐烦了,听到终于说到了正题,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道:“你我两军已是盟军,自当帮扶,不知贺将军想要半洛多少军马?”
夏使者言笑晏晏,道:“全部。”
顾未殊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他淡淡道:“你说,全部?我半洛边疆大军驻守的十万军力的全部?”
夏使者笑了,道:“自然不是,半洛边疆不稳,应当驻留一些兵力守护,贺将军所说的全部,是除了驻留的一万兵力的全部。”
前面听着还像是个人话,但是到了后面,顾未殊听着几乎笑了出来,半洛边疆和楼台接壤,本来便是靠着那强大的兵力和半洛西北大营分庭抗礼,所以才保持了这么多年平衡的平和。
若是在楼台和南锦的战时,直接贸然抽取十分之九的兵力前去支援南锦军,那么边疆防线薄弱,先不说楼台会不会前来攻打,就说另外一旁那些接壤的附属小国会不会趁火打劫也很难有定数。
贺现当真好大的口气。
顾未殊这下连伪装都不想伪装了,直接道:“不可能,要去我们十分之九的兵力去攻打楼台,先不说我们半洛会不会得到与之对应的好处,就说在你们两国战时,我们半洛边疆的安全问题,若是在那个时候边疆城防被毁,这个责任谁能担当得起。”
即使被顾未殊这般生硬的拒绝,夏使者脸上依然没有变色,淡淡道:“顾大帅这话说的便严重了,我们需要这么多的兵力支援,自然是想要将此战速战速决,楼台兵力若是全军对抗的话,是抵挡不了我们两军这么多的兵力的,而到时候若是拿下了半洛的望台城或者往南的边疆十四城,半洛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得的。”
顾未殊冷声道:“若是拿不下呢?”
夏使者道:“这个是不可能的,我们这么多的兵马……”
顾未殊十分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不要把万事说的那么绝对,更何况现在是在战场上,任何一丝小的变动就能影响整个战局,你家将军难道没告诉过你吗?你又是如何确定,人数碾压对于楼台、对于易怀歌来说,便是可行的,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们南锦似乎也曾经用过人数碾压来妄图拿下楼台望台城,而结果呢?这才过去了多久,难道那些教训你们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夏使者的脸色终于变了。
顾未殊说的丝毫不客气,甚至连一丝脸面都没有给夏使者,或者说给贺现留,若是有旁人在这里听着,几乎以为这两人是敌对国,而不是联盟了。
夏使者将扇柄轻轻敲打掌心,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他声音冷漠:“顾大帅,贺将军派我前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请半洛来助我的,当初我们已经和贵国圣上达成了协议,我们给你们黑玉石,你们助我们抵挡楼台的攻击,怎么才没过去多久,你难道将协议内容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顾未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几乎是冷厉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夏使者几乎是将方才顾未殊奚落他们的话完完全全地原话还了回去,甚至说的更狠,果然,贺现派这个一个人过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也只是嘴皮子上的本事罢了。
顾未殊深吸一口气,冷淡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和我主达成的协议中确实有说助你们对抗楼台,但是却从没有要求过要我们全军去支援你们,若是换位思考一下,我相信按照你家贺现将军的脾气,自然也是会选择和我一样的做法的。”
夏使者道:“那顾大帅的意思便是不肯相帮了?”
顾未殊冷声道:“不是我不肯,是你们的要求太过不切实际,贺现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倾巢出动帮助他们吗?呵呵,他脸会不会太大了些?哪里来的自信?”
夏使者阴鸷的眼神冷冷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很想知道顾大帅此番不想帮助南锦,到底是因为不舍得兵力,还是说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抗楼台?”
这句话说得就有些没头没脑了,顾未殊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夏使者淡淡道,“实不相瞒,我们南锦在承绍城也是有些暗线在的,这段时间无意中看到了一些很耐人寻味的画面。”
顾未殊眸子一冷,便听到夏使者淡淡道:“不知道顾大帅和楼台的易怀歌到底是何种关系呢,能让你们在战时偷偷摸摸地在承绍城私自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