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浮上来,易怀歌再看周长吟对待陈音的态度,觉得越来越像。
她在一旁掩盖住自己脸上的震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将心思放在棋盘上的两人——陈音还好,和平日里完全没有区别,下棋时神色认真,目不斜视;再看周长吟就有些与往日不同了,他虽然一直瞧着面前的期盼,但是当陈音没注意时,他却会偷偷用余光瞥她一眼,然后在陈音发现之前迅速将视线收了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易怀歌越看心中越是震撼,一时间弄不明白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到底是断袖了,还是已经发现了陈音的真实身份,在两人下棋的半个时辰中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地险些就要直接冲上去抓着周长吟的领子询问了。
直到两人分出了胜负,坐立不安的易怀歌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周长吟将期盼收拾好,回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他走上前看了看易怀歌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珠,不明所以,道:“你又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易怀歌神色恍惚的摇摇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陈音在一旁轻笑道:“让将军久候了吧,真是对不住。”
易怀歌再看向陈音,神色更加古怪了,她摇头:“没什么,劳烦陈大人在此稍候片刻,我有些急事要和长吟商议。”
陈音连忙道:“啊,好的,你们先忙。”
易怀歌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扯着周长吟就朝一旁的偏室走去,周长吟险些被她不知轻重地扯了个趔趄,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往里走,嘴里还在疑惑着:“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么急着说啊,丢下客人在前厅可不是什么……”
他还没抱怨完,易怀歌就放开他的手,转过身,神色严肃地对上周长吟的眸子。
周长吟顿时闭了口,平日里易怀歌和他相处都是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的,他还从未见过易怀歌这般认真肃然的模样,当下他就将礼不礼貌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沉着脸,问道:“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易怀歌点点头,周长吟顿时紧张了起来,还没等他猜想能让易怀歌严肃对待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时,就听到面前的人用一种商议国家大事的语气,轻轻吐出一句话。
“长吟,你是断袖吗?”
周长吟:“……”
周长吟直接愣在了原地,似乎没听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神色虚无。
但是他这个反应在易怀歌看来就是被戳破了心事的震撼,当即连忙摆手道:“哎呀,别这样啊,就算你是断袖,在我心中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不会因为这一点就疏远你的,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也不用对我隐瞒啊,按照我们两个的交情……”
她还没安慰完,回过神来的周长吟立刻神色狰狞地朝她咆哮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是断袖!!易怀歌你疯了不成?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产生如此可怕的猜想!?你说!说啊!!”
易怀歌:“……”
易怀歌险些被他喷了一脸口水,连忙推开鼻尖险些碰到她脸的周长吟,抹了抹脸,疑惑道:“难道不是吗?但是刚才我看你对陈音态度可不一般啊……”
周长吟继续不顾形象地咆哮:“哪里不一般了?!易怀歌!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妄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易怀歌:“……”哦哟,还真的生气了,怒火这么旺,看来猜错了,那就应该是知道陈音是女儿身的事情了。
易怀歌伸出手朝他做了个冷静的手势,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别生气啊,我就……我就开开玩笑。”
周长吟:“开玩笑是这样开的吗?!”
易怀歌看他还有继续咆哮的架势,连忙朝他“嘘”,小声道:“陈大人还在外面呢,你想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周长吟还是觉得不爽:“我又没断袖,为何不能说?”
易怀歌道:“哦,我说的是你爱慕陈音这件事……”
周长吟:“……”
周长吟原本还气得脸色发白,易怀歌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脸上的怒气似乎像是静止了一般,接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无影无踪,俊美的脸庞上竟然浮现了一抹飞红。
易怀歌:“……”
易怀歌原本只是胡乱猜测,随口这么一说,但是看到周长吟这百年难得一见的表情,顿时怔在了原地,和周长吟一样面无表情。
两人相互对视了片刻,易怀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似乎也有些烧,她有些赧然地移开了视线,脸颊也有些红了。
周长吟似乎还想再说话,但是想了好多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两人默默无言,最后还是易怀歌讷讷开口:“那个……对不住啊,我原本以为,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动什么心思,所以还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
周长吟脸都绿了,幽幽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当成兄弟的人吗?”
易怀歌:“……”虽然她从小的举动确实有些彪悍,但是还没有到被人当成男人的地步吧?
她干咳了一声,没和周长吟一般见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在意,她推了推周长吟,小声道:“你还真的看上了人家啊,有你的啊周长吟,这才几个月没见,顽石都破天荒地开春花了,啧啧啧。”
周长吟被她“啧”的脸颊有些红,努力恢复到平日里的淡然清冷,道:“阴差阳错罢了,对了……”
他似乎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上上下下将易怀歌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陈音的真实身份的?”
易怀歌道:“刚见面就看出来了。”
周长吟:“!!!”
他有些震撼,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易怀歌随口敷衍,然后十分好奇道,“你呢,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原本一直以为,如果不是陈音主动暴露,像你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恐怕到死都瞧不出来人家是个女儿身,这才多久啊,一年多时间竟然就被你看出来了,周长吟我低估你了啊。”
“在你眼中,我到底有多愚蠢啊?”周长吟十分无语,“都说了是阴差阳错,无意中知道的。”
易怀歌随口道:“你不会偷看人家洗澡了吧?”
周长吟立刻将头地下,耳根都红了。
易怀歌诧异道:“你还真的这样做了?!”
“都说了是无意中看到的!”周长吟无力的辩解道,“而且我也道歉了。”
易怀歌死都没想到自家这个对情感一事木讷又不解风情的木头好友竟然还会做出如此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她当即对周长吟佩服的五体投地,道:“厉害还是你周长吟厉害啊,甘拜下风。”
周长吟看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恼羞成怒道:“闭嘴!”
易怀歌这才停止了打趣,她手臂一撑,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晃着双腿看着周长吟这难得一见的羞愤之色,唉声叹气道:“唉,我原本一直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断袖,才会对我没兴趣,原来是因为我魅力不够大啊,周长吟啊周长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陈音那种类型的。”
周长吟将一旁杯中的冷水一饮而尽,将脸上的热气降下去,半天才没好气道:“像你这种一拳就能将人打成残废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勇气看上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未殊突然一口水喷了出来,鼻子有些痒痒的,半天一个喷嚏都没打出来,难受极了。
易怀歌耸耸肩,道:“像我这种指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的人,原本就没想过要找个什么人来共度一生,一个人多自在啊。”
她说完这句话,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起前些日子那五封信笺上附带的枯花。
周长吟道:“若是此战胜了,楼台国一定会有几十年的安生日子,到时候你爱解甲归田就归田,爱继续在军营待着训人就训人,没人管得了你,但是怀歌啊,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我……”
易怀歌听到这里微微一挑眉,眸中闪现一丝冷意:“女人?女人怎么了?难道你也像其他一些人一样,认为女人天生就该相夫教子,困在那红墙中一生不得自由吗?”
周长吟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强撑着。”
哪怕是再强悍的人,难免也会有想要有一个依靠,而易怀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强悍之极,但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周长吟却知道,她的心在某种时候极其脆弱,就如同精美的琉璃一般,看着坚硬,但是有时候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易怀歌从桌子上跳下来,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比我强大才行,而至今为止,我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我的事情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宝贝,是你和陈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