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和冯进说不动,只好吃了早饭后,又跑到程元河面前嘚啵嘚啵。
程元河性子沉稳,不像是冯进那样一根筋,听了易怀歌的话,他点了点头:“这一点将军可以放心,虽然说监军只是个虚职,但是毕竟还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关系再好,一些不该说的话还是不会说的。”
易怀歌看他的眼神简直满是慈爱。
“……”程元河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抖了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道,“将军,怎么了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易怀歌面带笑容,道:“只是觉得和你说话太轻松了。”
早上易怀歌和冯进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候程元河也看到了,结合此时的话题想了想,程元河就大概知道了两人早上到底谈论了什么,他顿时有些失笑,道:“冯进那小子,脑子一根筋,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到死都不会改变看法的,他和项穹三番五次出生入死,早就以性命相托了,将军也不必和他置气,而且别看他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
易怀歌哀声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在除夕夜之前,又落了一场大雪,军中的马也冻死了不少,隔断河被冻得更加严实了,不过对岸的南锦国也早已经失去了对抗的能力,也不必多顾忌,西北大营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过个新年了。
除夕夜里,整个西北大营灯火通明,众人中规中矩地在营帐中相互道了声祝愿,然后推杯交盏了片刻,由主帅易怀歌带头敬了三杯酒,便各自散了。
西北大营的除夕夜没什么娱乐的东西,唯一能增添点年味的便是他们从那山上挖来的火药石。
说是火药,其实只是一部分的硝石混杂一些矿石,若是用火点燃会有轻微爆炸的效果,不过也只是如此了,根本伤不了人,威力再大一点就不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西北大营准许士兵在除夕夜的时候可以随意玩耍这个的原因。
易怀歌在京城或者北大军的时候,都是看着别人在放鞭炮和焰火,此时是头一回自己主动去点燃这个东西,大概是硝石不怎么好,也或许是她不太熟练,拿着一个火把点了半天都没点着,最后她耐心耗尽,气急败坏地将火把扔在上面,硝石陡然爆炸,险些将一旁的枯草给烧着。
易怀歌道:“不好玩儿。”
除夕夜前后有七日的休沐时间,将士们不用早起操练,吃完饭,玩完硝石之后索性点起了篝火,成堆地聚集在一起打算聊天守岁。
易怀歌之前很不喜欢和士兵混在一起,但是来到西北大营一年的时间,每次遇到这种场景却是第一个往里面钻——只是她还是不太喜欢别人离她太近便是了。
易怀歌道:“你们平常过年的时候,这样就算完了吗?”
一个将士回答道:“是啊,咱们西北大营离京城又远,年前送来的那些军需战备和军饷根本就没有关过年什么事儿,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几年都难得回家一次,根本就算后爹养的。”
他说到后来几乎都算得上是抱怨了,说完之后才猛然想起来此人的身份,才猛地住了口,讷讷道:“对不住,将军,属下失言了。”
易怀歌并没觉得他哪里有失言,反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好像是个问题,每次年关弄得这么冷清是过年啊还是奔丧啊?京城的人也太不着调了些,等着啊,将军下回回京,一定骂骂那些管这档子的人!”
一旁的程元河立刻劝住她:“哎哎,别别别,你在朝中的地位本来就够不稳的,就别引火上身了,这些年兄弟们也都差不多习惯了,不必多做在意。”
易怀歌含糊“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她朝着易长风摆了摆手,道:“快去拿点酒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她刚大病初愈没多久,就要喝酒,易长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不过他不便在这么多面前对易怀歌甩脸色,只好恭恭敬敬地去拿酒:“是。”
没一会,几桶酒就被人送了过来,易怀歌已经许久都没有痛饮过了,看到那些酒眼睛都要亮了。
她朝着一旁的冯进道:“你酒量不错吧,咱们来拼酒吧?”
冯进道:“好好好!”
很快,酒盏也被端了上来,很快众人便开始了第二轮酒席。
冯进虽然看着挺能喝的,但是还没喝上几坛,冯进立刻就趴下了,易怀歌喝得脸有些微微红,但是还算是清醒的,她嗤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冯进,道:“你的出息呢?别装死!再来,再来喝!”
冯进抱着坛子,眼都有些迷离了,他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道:“再来!”
话刚说完,手一软,酒坛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易怀歌一看冯进已经趴下了,低骂了一通,又转向了一旁斯斯文文喝酒的程元河,道:“元河,来,我们来喝!”
程元河瞥了她一眼,捏着小杯子嫌弃地和易怀歌的酒坛撞了撞,道:“你身体才刚好,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才好。”
易怀歌:“少废话,来!”
程元河无法,只好拎着旁边一个酒坛,和他撞了撞,道:“真是服了你了,来吧。”
易怀歌突然发现,偌大个西北大营中似乎只有程元河的酒量能和她旗鼓相当,其他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两个人直接拼到了子时,一旁散落的酒坛不知道空了多少,可是这两人依然没有醉的趋势。
易怀歌对程元河叹为观止,赞叹道:“这些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能和我拼酒拼到最后还没有醉的人。”
程元河淡淡道:“你也是,早就听闻将军酒量过人,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说着,再次碰了碰酒坛,一饮而尽。
易长风早就在旁边看着火大了,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一旁的人都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几个将士在篝火旁迷迷糊糊地喝着酒。
易长风面如沉水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了易怀歌面前,低声道:“将军,天色太晚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易怀歌和程元河喝得开心,乍一被打断有些不开心,不过她对着易长风很少发脾气,看了看周遭,才和程元河道:“明天晚上继续喝,说好了啊,不准躲我。”
程元河无奈道:“好,将军发话末将哪敢不从?您现在还是回去睡觉吧,新年安康。”
易怀歌:“安康。”
她被易长风撑着手肘站了起来,虽然说喝了很多,但是她走路很稳,丝毫看不出喝了那么多酒的模样,让旁边还清醒着的将士叹为观止。
易长风将易怀歌扶到了大帐中,皱着眉道:“将军,明天还是不要喝这么多了。”
易怀歌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道:“我又喝不醉,怕什么?”
易长风将一旁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递给易怀歌:“酒还是伤身,少碰为好。”
易怀歌抿着唇皱着眉将醒酒汤喝完了,皱着眉道:“这是哪里来的醒酒汤?这么难喝?”
“军医开的方子。”
易怀歌险些“腾”的站起来,怒道:“又是那群庸医,我迟早要把他们给赶出去!”
易长风无奈道:“好了好了,还是早些睡吧,明日不用早起,好好休息。”
易怀歌含糊的“嗯”了一声,闭上目,懒洋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再这么啰嗦了,滚吧。”
易长风替她将烛火吹灭,又叮嘱了一番,才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易怀歌就准时地清醒了,她按着有些发痛的头,勉强睁开眼睛,床榻旁的小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碗温好的醒酒汤,她完全忘记了昨天还在嫌弃这醒酒汤的味道,立刻端过来一饮而尽,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才好了许多。
今天是大年初一,众将士昨晚也喝倒了一大片,早上起来的人很少,西北大营中难得一片清净。
易怀歌穿着衣服走了出来,看着外面又开始下去的雪,轻轻呼出了一口寒气,她伸了个懒腰:“又下雪了,西北还经常下雪啊。”
“是啊,大概会下到正月底呢。”庄泽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着轮椅到了外面,他看着易怀歌单薄的衣衫,道,“将军,今日是大年初一,不用操兵练武,您还是回去多添几件衣服吧。”
易怀歌摆摆手,道:“初一十五对我来说根本没区别,练武还是得练,对了,你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庄泽年道:“我在等从京城来的制令,若是我料得没错的话,这几天就会到了。”
易怀歌有些诧异:“你怎么料到的?”
庄泽年低眸笑了笑,道:“我们从西北大营派兵出去京城送信,满打满算大概十日可以到京城,折子呈到了朝中之后必定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而皇上一向处理事情,不论大小也不会超过七日便会下旨意,再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日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