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众人在大帐中为四皇子易行歌和周长吟接风洗尘,易行歌似乎和庄泽年很聊得来,自从来到西北大营之后就没停过话,此时在主位上两人还聊得不亦乐乎。
易怀歌懒得和易行歌坐在一起,便凑到了副将的桌子旁坐着,捧着新鲜的鱼汤小口小口喝着,绝色的脸上似乎有些淤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样。
冯进在一旁嚼新鲜的炸鱼嚼得咯咯作响,他疑惑道:“将军,你脸上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吗?”
旁边的罪魁祸首周长吟冷淡瞥了她一眼,易怀歌干笑了一声,道:“没什么,无意中撞到了桌角上,没事儿的。”
她胃口很少,鱼汤喝了半碗就饱了,但是易行歌还没动身离开她也不好自己离席,只好朝着一旁的亲卫小声道:“给我拿壶酒来。”
亲卫领命正要前去,一旁的周长吟头也不抬淡淡道:“不准帮她拿。”
亲卫:“这……”
易怀歌自己理亏在先,只好忍气吞声地挥挥手,让亲卫下去了。
她重新让人给她盛了半碗汤,时不时地喝上一口打发时间,对周长吟小声道:“哎哎,这次过年京城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说来瞧瞧。”
周长吟慢条斯理地喝着鱼汤,等到咽下去只好才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玩的,每年都那样,京城你也不是一天两天待着了,哪里不晓得那些人都是什么德行?”
京城中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远离战乱,高枕无忧,又哪里是军中这些过惯了寒酸日子的能想象的。
易怀歌也都习惯了,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让你说好玩的,比如谁和谁成亲啊,谁和谁打架闹到官府啦,诸如此类的,我又没让你说朝堂上的那些破事。”
周长吟翻了个白眼,又喝了一口汤才道:“说起来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皇上今年立了皇后,是京中李尚书家的千金。”
易怀歌:“豁!”
周长吟道:“而你那封战报刚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立后的第二日,皇上欢喜还没一晚上,你就一盆冷水浇了下去,他当时直接大发雷霆,把送信的将士呵斥了一顿,然后给骂回去了。”
这个送信来的将士倒是没说,易怀歌心道等会还是将他叫过来好好犒劳一番吧,也怪辛苦的。
易怀歌“唔”了一声,道:“李尚书的千金啊,哦,想起来了,挺美的一个姑娘,啧啧,怎么就嫁给了那么个玩意儿?”
她很是惋惜地“啧啧”着,似乎李千金嫁的不是皇上,而是个地位卑微的奴才。
周长吟在桌下直接踩了她一脚,低声道:“你不要命了,四皇子还在这里!”
易怀歌丝毫不觉得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依然自顾自地喝着汤,周长吟也懒得和她说话,偏过头和一旁的程元河聊天去了。
易怀歌没人说话,只好凑到一旁和冯进窃窃私语:“我明天要去趟承绍城,大概住上几天再回来,你帮我看好易行歌,别让他随便接近姜姑左,记住了没?”
冯进道:“可是他是四皇子诶,就算没这个身份,也有交涉的使臣这一个身份,我小小一个副将,没办法阻止他啊。”
易怀歌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会说谎吗?傻子,你就说姜姑左身负重伤,还没清醒,不能见人,再不济你说他身负恶疾,若是贸然进去可能会传染,不就行了吗?脑子呢?”
冯进只好将她举得例子一一记下,打算到时候原样搬过去:“好,属下记住了!”
易怀歌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孺子可教也。
易行歌也是个能聊的,和庄泽年喋喋不休聊到了深更半夜依然不停,易怀歌也不敢贸然离席,只好撑着脑袋在旁边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大概是上次的病留下的病根,没一会她就支撑不住地趴在了桌子上熟睡了过去,一旁的冯进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想让她回去睡,但是又怕易怀歌在半睡半醒间拒绝别人的靠近,把他的手被扭了,只好朝着一旁的周长吟投去了个求救的目光。
周长吟皱了皱眉,他并不觉得易怀歌是多么个珍贵的物件,直接道:“随她吧,死不了。”
冯进:“……”
您还真是心大。
半晌之后易行歌大概良心发现了,这才看了看天色,淡笑一声道:“和庄将军聊得太来,一时间忘记了时间,真是对不住,那诸位都散了吧,有劳了。”
一旁的人早就等的要睡着了,但是没胆子像易怀歌那样堂而皇之的睡,闻言立刻如蒙大赦,行了礼,鱼贯而出。
周遭动静那么大,易怀歌仿佛无知无觉,依然趴在桌子上睡得死熟。
一旁的冯进和周长吟叫了她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就在冯进想着要不要把易长风叫来把她扶回大帐时,那自从到了西北大营就没怎么理睬易怀歌的四皇子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冯进和周长吟连忙起身行礼。
易行歌摆了摆手,蹲在易怀歌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低声道:“怀歌?醒醒,别在这里睡,要着凉的。”
易怀歌睡得正熟,直接一挥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一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在易行歌也没和她一般见识,反而绕了过来,一把将易怀歌打横抱了起来,朝旁边的人道:“她住在哪里,带我过去。”
在场的人全都惊恐地看着易怀歌,唯恐她突然在睡梦中不清醒直接将易行歌脖子给扭断了,好在易怀歌大概是睡的太熟,亦或是易行歌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她被抱起了之后非但没有条件反射地揍人,反而微微偏头,将额头靠在了易行歌怀里,寻了个束缚的姿势继续睡。
众人:“……”
周长吟道:“我知道,我带殿下去吧。”
易行歌“嗯”了一声,便跟着周长吟一起走出了大帐。
等到三个人离开了之后,冯进才宛如大梦初醒一样,看着门外喃喃道:“你说将军不准别人靠近她到底是有病,还是故意的啊?怎么这四殿下不但靠近了,还把她抱了起来都没见她暴起揍人啊,之前她烧成那副浑浑噩噩的德行,军医凑过去给她诊脉,都差点被一掌拍死。”
程元河也点了点头,沉吟道:“大概这便是血脉至亲吧。”
冯进唏嘘道:“学不来学不来。”
另外一边,易行歌将易怀歌送回了大帐中,顺便将被子给她拉了拉盖在身上,他坐在床沿,看着易怀歌睡的正熟的脸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她比之前瘦了好多,这西北大营的环境就这般艰苦吗?”
他说着,一一扫过易怀歌大帐中的摆设,除了一些必须的东西外,几乎算的是简陋至极,易行歌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周长吟往火盆里多加了几块炭,闻言淡淡道:“军中哪里比得上京中那般富贵舒适,不光是西北大营,在其他的军营中也都是这般,再加上她在军中自来都是一切从简,又怎么会给自己置办那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易行歌愣了一下,才喃喃道:“她自小便是这么过来的吗?”
周长吟没接话。
“明明在京城中就能获得肆意潇洒,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军中搅那一趟浑水呢?”易行歌轻轻摸了摸她消瘦的侧脸,将她脸庞的头发拨到一边去,眸光闪现一丝温和之色,“我们易家的江山,根本就不需要她一介女辈来守护,她难道不知道吗?”
周长吟拨着炭块的手微微一顿,片刻才冷声道:“殿下此话说的便不对了,军中是浑水,难道京中的浑水就不比军中深吗?依长吟之见,她这种不招人待见的性子还是适合留在军中。”
他说这种话简直算得上是冒犯,不过好在易行歌并没有动怒,反而认真地想了想,才轻笑道:“说的也是。”
周长吟将火盆摆弄好了之后,才朝着易行歌起身告辞。
易行歌似乎没想立刻离开,随意摆了摆手让他请便,依然还坐在床沿,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熟睡中的易怀歌,似乎陷入了沉思。
易怀歌是王室唯一的公主,自小他们几个哥哥都把她当成心肝来宠,直到她母妃死后,易怀歌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个解释都没有便跟着大王兄去了战场,自此便很少回京。
她容貌艳丽,身份也是极其尊贵的,明明可以在京中平安一生,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在战场上吃沙子。
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是易怀歌每次来搪塞他们的说辞,没有人会相信,久而久之,易楚歌和易行歌两个最宠她的人逐渐被她越来越庞大的军力心生忌惮。
守护疆土?笑话吧,在他们两个当朝上位者开来,根本没有人会抗拒王权的诱惑,她如此卖命也不愿意返回京中,定然是想要积攒军力妄图谋朝篡位。
以己度人的人自来都是刚愎自用的,而这两人恰好便是这样的性子,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而妄图留在军中而逃避朝中纠纷的易怀歌,也逐渐地被朝中那翻涌的漩涡一点点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