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剪衣在乱流中后背撞到了河中的暗石,整个后背都被撞得一片青紫,稍微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所以庄泽宇只能一路把她背了回来,好在在半路上碰到了易怀歌派来的找他们的人马,这才快马加鞭地回到了驻扎营地中来。
易怀歌撩开帘子出去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庄泽宇将莫剪衣从马背上抱下来,处处透露出一股子小心翼翼的疼惜来。
易怀歌快步走上前,看着莫剪衣惨白的脸色,连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剪衣你……受伤了?”
莫剪衣和庄泽宇两人浑身都是水,衣服湿哒哒地粘在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好受。
莫剪衣虚弱地从马背上下来,站直身体勉强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儿,不碍事的,我自己是大夫,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放心吧。”
庄泽宇扶着她道:“我送你回去,让军医过来瞧一瞧吧。”
莫剪衣挥开他的手,道:“不用麻烦你了,你还是先将南锦的状况和怀歌说一说吧,现在军情为重。”
庄泽宇似乎也想到了他们在隔断河岸边听到的那些话,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易怀歌虽然也担心,但是看到庄泽宇这个脸色,眸子沉了沉,她对身后的易长风道:“扶剪衣回去,让军医过来给她看看伤,我很快回来。”
易长风称是,扶着莫剪衣回到了大帐中,很快,军医从伤病所匆匆过来,掀帘而入看到莫剪衣有些痛苦的神色,脸上更慌了。
莫剪衣看到军医几乎将药箱都要摔了的惶恐样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道:“慌什么,我只是后背伤到不好上药,你帮我瞧瞧就好了,不用那么大惊失色。”
传说中的莫神医竟然需要别人来为她医治,他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来着,听到莫剪衣这么一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哎,好。”
莫剪衣后背简直血肉模糊,如果庄泽宇或易怀歌在这里,一定得心疼的要命,莫剪衣死死咬着牙,让军医将污血清理干净,洒上一层金疮药,用白纱一圈圈缠上,这才虚弱地换了身干净衣衫,趴在床榻上很快沉沉睡去。
两人这回在水中时间似乎有些久,寒意入体,庄泽宇身强体壮还好一些,但是没有习过武,又受了如此重的伤的莫剪衣到了下午就开始发起高烧来,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西北大营中唯一的神医躺在榻上浑身滚烫,几个军医全都来看了一遍,只能开了一堆药让她吃吃看,也不知道莫剪衣听到这些话会不会被气得蹦起来。
易怀歌和庄泽宇商讨完南锦国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待在大帐中照看莫剪衣,听到军医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易长风拦着她可能要直接揍人,但是现在唯一能妙手回春的莫剪衣自己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也没有人能帮她。
易怀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让易长风将他们开的药煎着送来,亲手喂了过去,莫剪衣浑浑噩噩间也没有拒绝,反而温顺地将药喝了下去。
易怀歌将两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到了夜幕降临时,莫剪衣发了一身的汗,神智也有些清醒了。
这一整天时间易怀歌都在一旁守着,莫剪衣醒来时她第一个察觉了,连忙坐过来,担忧道:“剪衣,没事儿了吧,好些了吗?”
莫剪衣烧得满脸通红,眸子里全是水光,用尽全力吐出一个字:“热。”
易怀歌连忙将被子又拉了拉,安抚道:“不怕哈不怕,再捂一会,等到汗都发出来就好了。”
莫剪衣:“……”
莫剪衣浑身无力,只好换了另外一种说法:“重。”
易怀歌愣了一下,此时庄泽宇从外面走来,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有些无语,他走上前,直接将一床厚厚的被子掀开甩到一边去,淡淡对易怀歌道:“盖这么厚的被子,你想热死她吗?”
这一刻,莫剪衣看着庄泽宇的眼神几乎是怀着感激的。
易怀歌没多少照顾病人的习惯,只知道每次她生病时,别人都是这么对她的——然而她却忘记了,她一般生病都是在冬日,而且自己畏寒畏得要死,相同的天气下,别人盖一床就觉得完全足够了,但是她却盖两床厚被子却还是觉得冷。
易怀歌有些委屈:“哦,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
庄泽宇瞥了她一眼,将她挤开,伸手摸了摸莫剪衣的额头试探还有没有发烧,那姿态自然熟稔的如同他们本该如此一样,让莫剪衣和易怀歌都愣住了。
庄泽宇仿佛一无所知,淡淡道:“烧已经退了不少了,我让人给你煎了药,等会你喝完再睡一觉,明日一早就会好更多了。”
莫剪衣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说不上来,她本来就在病中,脑子不怎么活泛,只好呆呆愣愣跟着庄泽宇的话点头:“好。”
易怀歌听到煎药,立刻清醒过来,从一旁桌子上抓来一张纸,递给莫剪衣,道:“剪衣,你瞧瞧看,那是军医所那群庸医开的方子,没有什么不妥吧。”
莫剪衣看了一眼,道:“没什么大问题,再加几钱连翘,去一些甘草就会好一些了——你也别总是说别人是庸医,我看他们还挺有医德的。”
易怀歌撇了撇嘴,没和病人争论,拿着药方去找易长风重新取药去了。
易怀歌离开了之后,整个大帐就只剩下莫剪衣和庄泽宇两人,大概是方才庄泽宇的动作太过自然,让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不,准确来说,是莫剪衣有些尴尬,庄泽宇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一如既往的淡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静了片刻,还是莫剪衣头昏脑涨地开口了:“你和怀歌将南锦半洛结盟的事情说了吗?”
话一说出口,她顿时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抽了,这不是明显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出来,这样反而显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一样,怪不好意思的。
庄泽宇点了点头,随意说了他们的打算,又到了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道:“想要喝水吗?我看你流了一身的汗,难受吗?”
莫剪衣白日刚换的亵衣此时蔫哒哒的粘在身上,难受得不得了,但是莫剪衣却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帮她换衣服,只能摇了摇头,道:“没事,等会怀歌回来会帮我换衣服的。”
庄泽宇眉头一挑,道:“我何时说过要帮你换衣服了?”
莫剪衣:“……”
莫剪衣的脸顿时通红一片。
庄泽宇继续道:“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身体而已,你别想太多。”
莫剪衣:“……”
肌肤相亲?!这还不如换衣服来的纯洁!道貌岸然的流氓禽兽!
莫剪衣简直气到没力气了,她将半张脸埋在枕头上,有气无力道:“你有事没事啊,有事赶紧滚滚滚,别在我面前惹我生气了。”
庄泽宇轻轻笑了笑,站起身离开床边。
莫剪衣还以为他真的要走,顿时有些丧气,将被子拉到头顶,一个人窝在里面生闷气去了。
过了一会,一只手将被浇捏着扯开,庄泽宇疑惑地看着她,道:“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莫剪衣一愣之下,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你没走?”
庄泽宇神色更加古怪了:“我去哪里?”
他说着,淡淡道:“伸手。”
莫剪衣脑子浑浑噩噩的,本能地将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递给庄泽宇。
庄泽宇将莫剪衣宽大的袖子撸到手肘处,用刚才拧干的湿帕子一点点擦拭着她白皙的手臂,眸子低垂着,神色极其认真。
莫剪衣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笨拙地将她双手擦拭干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庄泽宇的指腹无意中碰到了她的小臂,她才仿佛触电一般抖了抖。
庄泽宇一把抓住她想缩回去的手,淡淡道:“躲什么,只擦擦手臂而已,不会胡乱动手动脚的。”
莫剪衣和他相识十多年,早就知道此人是个正得不能再正的正人君子,虽然有时候嘴里会说一些让人脸红的话逗她,但是除此之外,他从无越界,这也是为什么莫剪衣就算嘴上说着让他滚,当他真的走了却觉得怅然若失的原因。
莫剪衣果然听话的不动了,任由庄泽宇将她双臂擦干净,又换了个帕子将满是大汗的脸和脖子擦干净。
庄泽宇将帕子扔在水中,正在此时,易长风从外面端来一碗药,正要递过来,庄泽宇却拦住了他,接过药低声道:“我来。”
易长风仿佛看出来了什么,含笑退下了。
庄泽宇端着药坐在床沿,神色认真道:“我喂你吧。”
莫剪衣:“……”
莫剪衣古怪地看着他,幽幽道:“你脑子是不是也被石头给撞到了,怎么现在傻乎乎的?”
庄泽宇:“……”
莫剪衣斜睨了他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将碗端过来,把里面哭的要死的要一饮而尽,丝毫没觉得多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