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营演武场几乎被庄泽宇一怒之下给拆了,不过好在他也顺了不少气,再次见到易怀歌时没有了之前怒火冲天的样子,但是却也没给她多少好脸色,不咸不淡地行了一礼,转身钻到庄泽年大帐里去了。
易怀歌:“……”
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易怀歌心想,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别看庄泽宇表面上沉稳大气,实际上却是个小肚鸡肠至极的人,这么点破事他能一个人钻牛角尖好多天,还是暂时不要去惹他比较好。
此时李胥从演武场出来,迎面遇到了易怀歌。
演武场内依然是呐喊声,冯进正在里面指导操练,声音几乎震天。
李胥走上前,中规中矩地行了礼,道:“见过将军。”
易怀歌笑道:“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太好,一直没来得及亲自安顿你,怎么?在西北大营还适应吗?”
李胥道:“劳烦将军费心了,我一切安好,有程将军帮助我,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那就好。”
远在几十里外的半洛边疆大营,白钩玄几乎将整个大帐给掀了,怒气冲冲地咆哮:“顾未殊——”
顾未殊懒懒地坐在软榻上,支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轻轻一抬眸,似笑非笑瞥了白钩玄一眼,淡淡道:“嗯?”
白钩玄怒吼的声音瞬间降低了个八度,但是还是气的不行:“顾大帅!小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大胆啊?孤身一人前去楼台边疆大营,这事是闹着玩的吗,若是一个不小心您就要死在那里了。两军马上就到战时,旁人避都来不及,哪里像您这样巴巴的往上凑啊。”
顾未殊提醒他,道:“我不是孤身一个人去的,还有朱连陪我一起,是两个人。”
“……”白钩玄几乎抓狂,“有区别吗?!死一个人和死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吗?!”
他自来瞧不起这个玩世不恭的京城王爷,始终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能爬到这个地位,定然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份就十分尊贵,和他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虽然这样,他们也在边疆大营中相处了一年多时间,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厌恶,起码能心平气和说得上话了。
前些天白钩玄喝醉酒后还在抓着副将喋喋不休,说什么小王爷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靠不住,关键时候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
这话还没说几天呢,这王八蛋就给他闹出这一出来。
偏偏顾王八蛋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模样十分无辜:“冤枉啊白将军,我带朱连过去可不是去送死的,是他死皮赖脸硬要跟着我,我才勉为其难带他去的。”
被白钩玄骂得更惨的朱连整个人都迷糊了,闻言拼命为自己辩解:“那是您自己说却个驾马的车夫,这才带我去的!要不然骑马太不舒服,你指不定自己孤身一人大摇大摆的去了!”
顾未殊诧异道:“连儿,你还真了解我。”
朱连:“……”什么鬼的连儿?
白钩玄和朱连几乎要被这个行事乖张的顾未殊给气得一窍升天了。
半天后,白钩玄实在是服气了,有气无力道:“顾、顾大帅,您以后如果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和我们商量商量?”
顾未殊大概是欣赏够了他们急得跳脚的神态,终于开了尊口:“好了好了,我知道此事自己办的不厚道……”
他还没说完,白钩玄和朱连便不约而同地幽幽道:“您确定自己真的知道?”
顾未殊:“……”
顾未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改口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此事我办的不太厚道,但是现在我不是没事吗,还活蹦乱跳地在这里,你们又瞎操心个什么劲?大不了下一次我如果再去西北大营的时候,把你们两个都带上。”
白钩玄:“……”
朱连:“……”
这是带谁去不带谁去的问题吗?看来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白钩玄满脸肃然,道:“大帅千金之躯,在边疆军中德高望重身份尊贵,日后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去西北大营比较好,这一回有惊无险,陛下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下一次的话,可就不保证陛下还真的能容忍你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了。”
听到顾星河,顾未殊难得的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缓慢消失,因刚刚沐浴过,他满头墨发披散着,微微垂着头的姿势垂下几缕墨发挡住了他的神色,只有声音淡淡的,没了方才的插科打诨。
“我知道了,都散了吧。”
白钩玄还要再说什么,朱连朝他很隐晦的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看了看顾未殊有些莫测的脸色,没再说什么,转身行礼告辞了。
等到朱连和白钩玄离开大帐之后,顾未殊才轻轻抬起头斜躺在软榻上,他张着眸子看着头顶大帐精美的半洛城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用手背贴在了额头上,自言自语道:“不顾性命?他是巴不得我尽快死在沙场上吧。”
四周无人,一片静悄悄的,无人能够回应他。
顾未殊说完之后大概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将手放下,自嘲地嗤笑了一声。
他奔波了一天,前几天还犯了心疾的身体有些遭受不住,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迷蒙中,似乎有人在外面叫他,一声又一声,很是急切。
顾未殊迷迷瞪瞪地醒来,勉强张开眼睛,却觉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半天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朱连满脸焦急地站在他床榻边,一旁围了一群军医,全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顾未殊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十分沙哑。
朱连道:“大帅,您都昏睡一天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莫神医开的药灌下去两副才管用。”
顾未殊没多少印象,只知道自己和他们说完话之后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就是现在,他伸出酸软的手贴了贴眉心,没觉得有什么温度。
一旁的军医连忙道:“好在大帅身体底子好,再喝几服药就无事了,这些时日还是最好静养。”
如果不是全身无力,顾未殊简直要笑出来了,静养?在交战之前静养?这群军医是真的不知道半洛眼前是什么状况还是装的?
顾未殊懒得和他们耍嘴皮子,随意一摆手,道:“都走吧,我死不了。”
军医鱼贯而出。
朱连站在他面前,向他汇报这一日的军情和南锦的信件,说到最后,一个将士送来了新煎好的药。
朱连接过来,打发他下去,将药递给顾未殊,在他皱眉喝药时,将袖子中一个皱成一团的信纸摊开,犹豫再三,才道:“这是……从西北大营里送来的信,有关莫神医的……”
顾未殊将药喝完,觉得头疼欲裂,他重新躺回榻上,神色恹恹,道:“什么?是不是她觉得两军交战,她孤身前来半洛大营是死路一条,所以来请辞的?”
朱连:“这……”
顾未殊没等他说便直接开口道:“她是医师,救人是她的第一准则,既然她之前决定了救我,就不会再反悔,所以大概是易怀歌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对我心生忌惮,不想再来吧。不过也没关系,易地而处的话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好友在战时孤身深入敌营,没事,不怪她。”
朱连:“……”
朱连一个字没说,顾未殊就自顾自的将信中的内容脑补了个七七八八,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顾未殊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朱连说话,勉强抬起头看了一脸无语的朱连一样,疑惑道:“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朱连唉声叹气,道:“大帅哎,您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前些天人家莫神医来给您医治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让军医去查药方的真伪,最后知道别人是真心为你治病的,还一直都在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现在这件事情,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以己度人了呢?”
顾未殊愣了一下,才艰难道:“你的意思是,莫剪衣明知道会有危险,但是还是愿意按时过来给我医治?”
朱连点点头,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道:“人家这次送信过来只是说一味重要的药材寻不到,让我们也帮忙在半洛寻一下罢了,还特意表明了三日后会准时过来。”
顾未殊:“……”
顾未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半天才道:“怎么可能?易怀歌真的会愿意放她来我这里?”
朱连道:“所以我在说你以己度人。”
顾未殊在榻上思考了半天,才猛地掀开了被子,便要起身下床。
朱连被他吓了个半死,立刻按住他。
顾未殊:“你做什么拦着我?起开!”
朱连直接被吓出心理阴影了,口不择言道:“你该别又想专门去趟西北大营道歉致谢吧,大帅大帅,还是算了吧!”
顾未殊:“……”
顾未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