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连神色冷淡,低声对莫剪衣道:“无事。”
然后才抬起头对着已经近在眼前的人,冷声道:“李副将这是何意,在我边境处擅自出兵阻拦我的去路,你就不怕我在贺现将军那告你一状,治你的罪吗?”
这一队人马约摸着五十人左右,很快便驾马团团围住马车,让两人无法逃离,为首的人正是南锦国的副将李林。
李林居高临下看着朱连,淡淡道:“将军这句话可就说错了,末将此番前来便是奉了贺将军的命令前来阻拦敌国奸细的,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朱连冷冷道:“敌国奸细?谁?”
李林道:“朱将军这样可就有点难为我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我明说出来——您身后的莫神医我相信你应该也是知道她的来历的,出身楼台国,和楼台官员周长吟走得极近,医术极其高超,指不定连易怀歌的怪病也是她医治好的。”
朱连没想到贺现竟然查到了这么多,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先不说莫剪衣或许是能医治好顾未殊的唯一的一人,就说莫剪衣和易怀歌的交情,以及这三番几次的相助,都让朱连不会让这个人涉险。
朱连道:“我想你们应该意会错了,莫神医只是一介江湖人士,行走江湖妙手回春,我在暗地里寻找了神医多次,莫神医方才决定来帮我家大帅医治,就算她出身楼台,也断不会和战局搅合在一起,你们多想了。”
朱连和李林说话的时候,莫剪衣脸色都没变一下,将帘子放在车壁旁的挂钩上,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的李林,眸中一丝恐慌都没有。
李林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瞬,才继续道:“现在是战时,任何一丝变故都放不得,朱将军方才也说了,这莫神医只是江湖人士,只是因为您的请求才来给顾大帅医治的,你既然都不知晓此人的为人处世,怎么就能断定她不是易怀歌送来窥探军情的奸细呢?”
朱连脸色更冷了。
“而且莫神医来半洛大营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你说你找了许久,为什么神医临到战时才答应了前来给顾未殊医治,难道你们都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奇怪吗?”李林看到朱连脸色变了,仿佛更加有了底气,道,“若是顾大帅真的放心将自己交给一个敌军的医师,就不怕这人暗地里给顾大帅使诈,迫害顾大帅性命吗?”
他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若来个旁人,指不定要被他说服了。
朱连正想要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回头一看,就发现莫剪衣正优哉游哉地倚在车壁上,眸子冷淡地瞥着面前的人。
李林听到莫剪衣的笑声,道:“你笑什么?”
莫剪衣唇角含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看着李林的眼神没有半分情感,她冷声道:“我笑你不自量力,笑你以己度人,使诈?破坏人性命?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李林:“……”
莫剪衣一张嘴被易怀歌给传染了,一开口就将人噎了个半死。
看到李林一副吃瘪的模样,莫剪衣舒坦了,她单手靠在车壁上,冷淡瞧着围在马车旁的众人,道:“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更想知道在你们眼中的易怀歌到底是有多无能,才会让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前来敌军大营里来探测军情?你们是觉得自己的军情做的不够保密,能让我一介女流轻易就探到吗?还是觉得易怀歌拿到了你们那所谓的重要军情,就能直接打胜仗?”
李林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但是大概是他临来时受了叮嘱,只是失态一会,态度便再次强硬起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朱将军,还望你早做决断,不要让我们出手,落了个不好看的下场。”
朱连几乎被气笑了:“怎么?你还真的打算和我动手?”
李林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处处紧逼,莫剪衣在一旁冷眼旁观,实在是想不通这种人竟然也能坐上副将的位置。
见朱连已经怒极地拔出了腰间长剑,莫剪衣这才慢条斯理道:“这位李……李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这位阁下,你们既然将我的一举一动查的那么清楚,应该知道我医术了得吧。”
李林忌惮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
莫剪衣朝着他勾唇冷笑了一下,阴测测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毒术和医术也不相上下吧?”
李林突然脸色一变。
莫剪衣轻轻碾了碾指腹,一抹白粉簌簌从她指尖飘然而下,她幽幽道:“既然你知道我惯会用毒,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人离我这么近呢?”
李林不受控制地本能勒马后退数步,脸色难看地盯着莫剪衣,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剑剑柄上,眸中全是厉色。
正当他想要拔剑时,一旁突然传来两声身体砸在地上的沉闷响声,他偏头一看,便瞧见不远处的两个士兵陡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很快不动了,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李林陡然回头看向莫剪衣。
莫剪衣抬起手,轻轻朝着他的方向吹了一口气,将指腹上的药粉吹了个一干二净,似笑非笑道:“若是你的手再碰剑柄一下,就不是倒两个人这么简单了,李将军,相信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对吧?”
李胥脸色铁青,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她,只是手却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显而易见,他很惜命。
莫剪衣“啧”了一声,似乎很失望,她幽幽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很想将你的眼睛毒瞎的。”
李林:“你……”
朱连原本想要动手拼死将莫剪衣给送出去的,但是没想到莫剪衣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便将李林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朱连在赞叹的同时,也心生了些许后怕。
还好……方才没有想要将莫剪衣交出去以保自己平安的念头,要不然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莫剪衣表面上很是游刃有余,实际上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方才骂李林蠢,也是有原因的,前来杀人不懂得埋伏也就算了,还要宣扬的人尽皆知,愚蠢至极。而且已经知道了莫剪衣对医术和毒术都十分精通,就不该大大咧咧地靠近,妄图想要用刀剑了结了她,但凡用弓箭或者弓弩在远处射来,任凭莫剪衣毒术再高超,也是躲不过暗箭的。
莫剪衣一边骂李林愚蠢,一边又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在回来时便将马车上洒满了毒粉,只要她用药粉中和,周遭几丈之内都会变成一阵毒障,只要她想,便能轻易操控任何人的生死。
莫剪衣伸手在朱连耳畔轻轻打了个响指,指腹上的药粉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吸入的毒障气给解了。
朱连原本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被莫剪衣来了这么一下,顿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莫剪衣做完这些动作后,朝着脸色难看至极的李林幽幽道:“你现在,还要杀我这个敌国奸细吗?”
莫剪衣看出来了此人十分惜命,必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果不其然,李林闻言微微咬牙,微微侧身让手下让开了一条路,低声道:“那解药……”
莫剪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现在这里躺着吧,等朱将军送我回去后,我自然会将解药交给他,等他回来再来救你们。”
李林唇角一阵抽搐,还未多说,就感觉到心脏一阵悸动,接着,剩下的将士连带着李林全部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脚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溅起的尘土扑了他们一脸。
朱连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没什么本事但是却眼高于顶的李林,看到他这般吃瘪,顿时神清气爽,心甘情愿地当着车夫带着莫剪衣飞快朝承绍城而去。
不知是不是朱连的错觉,有了李林的截杀,让人感觉这一路上,全是虎狼。
莫剪衣看到朱连这么警惕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随手将马车上的毒障挥开,淡淡道:“他们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贺现大概觉得只靠那一些人便能杀了我,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派援军。”
朱连还是有些紧张,道:“不得不防。”
莫剪衣看出来了此人是真心想要护着自己的,也难得笑了笑,道:“成吧,回到承绍城,我让周长吟请你喝酒。”
朱连连忙道:“客气客气,不用不用,我还要赶着回去给他们解毒。”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道:“莫神医,应该是有解药的吧。”
莫剪衣道:“我是个医者,从来不会无端害人性命,放心吧,他们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就吃完饭再优哉游哉晃回去,让他们多躺一会。”
朱连:“……”
朱连总算看出来了莫剪衣和易怀歌那遭人恨的性子似乎师出同门,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