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小时终于过去，黄菁菁取出样品，做了几种性能测试，结果居然比预想的还要好，样品的抗氧化性能比以前提高了30％，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她太想对着空气大叫一声，她真的做到了。
如果把这个事情告诉施涵他应该也会很高兴吧。黄菁菁的动作比大脑反应还快，她兴奋地拿着数据一步两层台阶地跑上楼，在施涵办公室门口连呼吸都没调整，敲了两下门，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飘散着浓浓的咖啡香气，这种味道似乎在不遗余力地向人倾诉着他的疲惫。
施涵此时因为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到黄菁菁进来，仍然垂首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在推导公式。黄菁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些唐突，看看手里的数据，压下心里的激动，等他算完。
早就听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她现在见识到了。只见施涵深思着，安静沉着，而他笔下一连串字母和翻复的运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时候的施涵真的是帅得一塌糊涂。她忍不住都要看呆了。
直到公式推导完毕，施涵才轻轻扬起嘴角。他放下笔，用拇指和食指捏捏鼻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视线仍然滞留在公式的最终结果上。
黄菁菁有些犹豫：“施教授。”
施涵倏地抬起头，时间仿佛凝固一般，他的动作和表情也都被定格。
黄菁菁尴尬得不行：“对不起，我刚刚敲门了，您没听见，我就自己进来了……”
施涵回过神后，故作镇定地咽下在口中的咖啡，并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擦擦唇边留下的咖啡渍。
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想起黄菁菁来找他的目的：“实验结果出来了吗？”
黄菁菁点点头，灿烂的笑意在脸上渐渐扩大：“嗯，出来了，这是刚出来的实验结果，样品做了表面处理之后，抗氧化性能提高了很多。”
她像个小孩子在展示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一百分成绩单一样，把数据记录本高高举在他的面前，指着上面的新旧两组数据给施涵看。然而施涵却没有她预期的那么高兴，确切地说，他根本没看她手中的数据，而是直直看着黄菁菁的脸。
施涵勾勾嘴角：“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笑，很漂亮。”
黄菁菁大脑里轰地一下炸了，顿时傻愣原地。
施教授啊，这里是在中国，您这句话说出来带有很明显的挑逗倾向性，很容易会让人产生误会的好不好？！虽然她也很想这不是误会。
好在黄菁菁对美国文化还算有些了解，知道那边的都是这样夸人的，她也想表达一下客套，但没想到一时大脑思维短路地冒出一句：“您笑不笑都特别有气质。”
话一出口，周围的仿佛仿佛提高了几十摄氏度，黄菁菁木木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怎么都到秋天了还这么热啊！
“谢谢。”施涵轻咳一声，他接过黄菁菁手里的记录本，仔细地看了看上面记录的数据：“嗯，900℃的性能不错，你再准备一些样品，测试一下1000℃和1100℃保温100小时的性能。”
“啊？”黄菁菁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
再做两百个小时，差不多十天十夜，要是做完估计人都要疯了吧。
黄菁菁咬咬牙：“好的，我一会儿去准备样品，明天开始做。”
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一开始是她答应的，她就有责任坚持到底。再说项目组的其他人都安排有自己的工作，若是中途换人别人会怎么想，作为施涵的学生这点苦都吃不了，她还用不用混了。
黄菁菁刚要认命离开，却突然被施涵叫住：“唉，你等等。”
她立刻转过身困惑地看着施涵。
“昨天我联系了助学办，他们说勤工俭学的学生可以做这个工作，每晚酬劳一般在50～100元之间。你去助学办和财务处问问科研经费怎么转账，或者现金支付也行。”
勤工俭学？他要花钱雇人做实验？
一般说来导师接项目，只要手底下有“免费劳动力”的都奉行一个道理，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很少有这么“败家”的。不过现下施涵手里就只有黄菁菁一个学生，而项目组里的其他导师虽说有资源，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下，用起来肯定没有自家的顺手。
“呃，施教授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么？”仔细算算一组实验下来也要五六百，还是有点贵，毕竟，她可是免费的呀！
“你有自己的课题，还需要上课，精力有限，我不想你太辛苦，这个事情一开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施涵想了想，接着道：“哦，对了，有时间你分析一下样品性能提高的原因，写一份研究报告给我，会写吗？”
终于不用熬夜了，就算不会也得会的，她点头。
施涵对着她微笑：“好，写完拿来给我看看。”
出了施涵的办公室，黄菁菁站在门口深呼吸，再故意，才喘过气。怎么搞的，他这办公室通风也太差了吧，怎么感觉人都要缺氧了一样？！
这个项目终于在一个月后圆满结束，施涵因为这件事，洋洋洒洒的占据了校报的头版头条，黄菁菁看到李校长看施涵的眼睛里都放着光。
施涵请参与过新项目的人员吃饭作为答谢。地点订在A市最高大的度假酒店，那是在江边开发的花园式酒店，客房与餐厅都是别墅式建筑，一栋一栋林立在花圃之中，别有一番风情。很多人厌倦了市中心拥挤的人，都喜欢在周末来这里休息休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生意盎然的花草，人就会特别轻松。
聚餐刚开始时，学生们因为有老师在场，吃得非常沉寂。过了一会，学生们起身敬老师酒，酒过三巡，气氛缓和很多。
“施涵，你申报的重点基金批下来没？”略有些秃顶的朱教授问他，朱教授一看就是博导级人物，本人长得就十分的抽象。
施涵低头抿了一口酒：“没有，还在评审阶段。”
朱教授沉思了一会道：“这种课题太难申请了，经费的限制又特别多，我劝你还是接点横向的项目吧。”
“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些事情……”施涵的视线转到黄菁菁身上，淡笑，笑容是充满自信的温和：“我也不想黄菁菁太辛苦。”
坐在一边的学姐闻言，羡慕无比地凑到黄菁菁身旁道：“施教授对你也太好了吧，我们实验室天天来回都要打卡，每天十小时工作制，还没有工资，奴隶社会都比我们进步。”
黄菁菁没有说话，因为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哽在喉。
以前她还觉得施涵做事有一些些变态，可她从来都不知道施涵为她做过什么。此刻她仔细想来，施涵给予她的太多了。他替她选择了最有应用前景的研究课题；他为她挑选最有价值的参考文献，篇篇都是经典，有些连C大根本查不到；他不论多忙，都会认真听她汇报研究进展，帮她分析实验结果。还会宁愿花钱找人做实验，也让她做。
施涵不是普通的老师，是美国著名学府挽留不住的人才，是C大最年轻的教授，是李校长看中的接班人，他有太多重要的事需要去做，而他却花费时间和心血来教她这个笨学生……
黄菁菁心情五味陈杂，施涵为她为做了那么多，让她怎么能不喜欢他呢。只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是单纯为了教导学生，还是因为……喜欢她？
学生们又开始组团去向老师进行新一轮的敬酒，黄菁菁犹豫了一下，把杯子里的饮料倒掉，拿了一瓶啤酒走过去。
“施教授！”她站在施涵身边，为他倒满酒，又给自己倒满：“施教授，我敬您一杯。”
施涵突然伸手握紧黄菁菁的酒杯，同时似是无意般触碰到她葱白柔软的手指。
“这酒太冰……”施涵声音里满是关切：“对胃不好。”
黄菁菁看着他，眼神在色彩的灯光下渐渐变得朦胧，迷离。施涵看着她，一向淡定的目光在渐起的乐声中慢慢变得温柔，沉溺。
好在有些学生借着几分醉意胆子大了，拉着朱教授去唱歌，朱教授逢喝必醉，逢醉必唱，最好记录是把我《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连唱十遍，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一万朵玫瑰。歌曲的前奏响起来，大家都围着他鼓掌，窃笑着听他唱歌。
唯独施涵和黄菁菁，无言对望，久得大有看到天荒地老的趋势。
黄菁菁没心没肺地笑道：“没关系，这杯酒我早就想敬您了，您教了我这么多，让我慢慢地变得更好，我应该感谢您的。您不会不赏脸吧？”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完了之后定定看着施涵，施涵微微一笑，有点自嘲的意味，然后也举起被子一口把酒喝掉。
这一天这一刻，黄菁菁下定决心，除非是他放弃她，否则她决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