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她了。
温远这句话本来该是一句问句,但是他这语气听起来却很像是陈述句。
就好像颜昭他该认识这个女生似的。
秦慕舟在旁边很故意地说着:“凉薄啊凉薄,男人啊男人,明明上回还接受人家的水来着,竟然一转头就忘了。”
说完就一副“老子不愿与你为伍”的死样子转身走了。
温远则是走到颜昭身边,像是提醒他一样,解释说:“是上回我们三个罚站的时候。”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那次我们在医务室,你把外套借给了她。”
言外之意,到这样地步的,不应该是被这么不客气对待的陌生人。
现在,颜昭确信,做这些事的人不是他自己了。
颜昭明白温远一向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性格,他提醒自己这个是什么用意?
抬了抬眼皮,问他:“所以呢?”
温远的眼神里有一种难得的高深莫测:
“颜昭,你是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
模棱良可的一句话,让颜昭听了感到极为刺耳,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我为什么还要假装,你想多了。”
他没有露出分毫表情变化,只把这句话当作无关轻重的质疑给略过了。
温远笑了笑,眼神里的探究却让颜昭不得不在意。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性别转换这种超自然、反人类的设定有这么容易被人接受么?
颜昭不敢冒险去试探,因为他知道温远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现在只祈求自己被颜熙冒名顶替的那一段时间赶紧被大家遗忘,就让大家觉得是他颜昭发了一阵子神经好了。
时间一久,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记得、追究,毕竟除了自己的亲人,一般人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关注其他人的琐事。
但说到底,还是颜熙这个二百五做了太多奇怪的事才会引来这样的怀疑啊!
她甚至还因为怕他责备,就自作主张瞒下了不少事,所以才会有今天这种状况发生。
想到这里,颜昭就恨不得把蠢妹妹再拉出来收拾一顿。
温远看着颜昭快步往前的背影,也确信他这反应必然藏着古怪,但是他突然就没了追问的兴致,对自己说:“算了,又关我什么事呢。”
很奇怪的,之前的“颜昭”,能让他生出些探寻他秘密的兴趣,或许也是他那时刻像只猫怕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的反应让人忍俊不禁吧,可是面对如今的这个,他却想到此为止了。
老师常常鼓励学生们要有求知欲,但温远明白,其实并不是世上的任何事都需要你的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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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过后,无论考得好或不好的,学生们普遍都会觉得身上担子一轻,原本都是个个灰头土脸、顶着黑眼圈的,精气神也都明显不一样了。
残忍的学校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榨干恢复活力的学生们,所以照例又紧锣密鼓地筹办起了运动会。
相比于其他班级,颜熙她们班则是拥有着约等于零的男生数量,班主任在班会上一宣布这个消息,当下整个班级马上就是一片哀鸿遍野、鬼哭狼嚎。
当然,颜熙每年都是“哀鸿”里的一只,跟着全班女生哇哇惨叫。
“折磨完我们的精神,又要折磨我们的肉体了,苍天无道啊!”
有一个胆大的同学发出了这样的呐喊,完全代表了普罗大众的心声。
好在讲台前的班主任老师脾气很好,对于学生们常常的口不择言也比较宽容,只是推了推眼镜说:“总之大家都要积极响应号召啊,每个比赛项目的指标还是有的……”
台下的惨叫声更响了。
短跑接力什么的倒还好说,长跑简直是要人命,班里虽然有运动还不错的女生,但是一千五百米这样的项目也实在是让她们望而却步。
而且最惨的是,文科三班没有一个校队的,去年运动会的总体成绩就是全年级垫底。
虽然说再垫一次也没什么要紧,但是架不住班主任突然喷薄的热血奋斗之情。
“谁说我们会再次垫底?我们拼尽全力,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老班握拳高喊,斗志十分昂扬。
但有斗志是好事,实力是另一回事啊。
老班的镜片上闪过一丝银光。
“听说我们班今年有同学在体育方面进步一日千里……”
他这话一说,颜熙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班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就像两道镭射光线似地刷一下就照到了她身上。
“我们不是有颜熙同学吗?”
颜熙:“???”
还有她这只弱鸡的表现机会呢?
全班同学的灼灼视线也飞快跟着老班落到了满脸呆滞的颜熙身上。
颜昭,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颜熙在心底深处呐喊。
所以说,颜家兄妹的相爱相杀不是短暂的时间点,而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颜熙欲哭无泪,虽然颜昭变成女生的时候外貌和她几乎无差别,但是做个比较,就是正品和高仿的区别,不要说头脑,就是浑身的肌肉、爆发力、运动神经和她都不是一条成产线的。
让她去跑步?
只会让他们班的全年级倒数第一来得更快些。
她赶紧推脱:“我、我不行的,各位,真的……”
周围有兴奋的声音响起,根本无视她的恳求:
“上次体育课,颜熙的短跑成绩全班第一呢,原来她以前都是隐藏实力来着。”
她哪有什么实力可隐藏啊。
“不不,我上次看见她放学后还在操场跑步呢,人家是付出努力和汗水的!”
事实上是颜昭这个该死的完美主义者不容许自己的小腹像颜熙一样有鼓起来的可能,每天保持着极大的运动量。
“颜熙,你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好励志啊,你就应该做我们班运动会的标兵,我们的精神榜样!”
你这高度就有点过了吧姐妹?
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面对这一张张笑脸,颜熙却只觉得一道道催命符劈头盖脸地在往自己的脑门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