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一进诊所，就一心扑在工作上，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病号，于是利用午休时间，往季子林的手机拔了个电话，想问一下原伊的情况。
生病的人总是嗜睡一点，程默不确定原伊这时候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怕打扰她休息，所以才把电话打给季子林。
也不知道是程默配的药，效果真有那么好，还是说原伊本身身体的根基好，早上看着还病怏怏的，接近中午的时候，这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点恢复精神，烧也完全退了。就是没什么胃口，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反胃。季子林知道她这是心理作用，也就没强迫她。
说完原伊的事后，季子林把早上和丁海发生的那点小摩擦告诉程默。
临了他还不忘唏嘘感叹：“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早就猜到这混蛋会把所有事情都撇干净，才一直坚持先找证据。这家伙一无赖起来，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办法。”
程默故作不快地哼了一声：“行了，现在拍马屁已经没用了，报警就报警吧。”
季子林开的是免提，所以程默说的话，原伊也听到了。
她一时忍不住紧张起来：“真报啊？那报警的时候该怎么说？”
季子林也把程默之前说过的话，拿来堵他：“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没有找到证据，报警也没用。而且刚才不管我怎么激他，怎么套他的话，那王八蛋就是不肯松口透露一个字。估计警察来了结果也一样。”
程默却有自己的考虑：“是没有用，不过你都把话说开了，又把摄像头的位置暴露出去，这些事真要是他干的，他只要不是太笨，都不会挑这种时候继续用这种方式顶风做案，我们也没办法再用这个办法找证据，那就干脆跟他表明个态度，告诉他这件事如果是他做的，我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是识相点，就此收手，我们还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好吧，他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打草惊蛇。
季子林听懂了。
“那我们现在报警，还是等你回来？”
季子林怕做错事又挨骂，还是先问清楚妥当点。
程默扫了一眼已经预约好的病人名单，声音清冷地说道：“你们处理就好了，我这儿还有几个病人，估计忙完天都黑了。我争取早点回去。”
季子林豪爽地应下：“你放心工作吧，这事交给我就行了。”
说实话，这事交给他，程默还真的一点都不放心，季子林这个人看着聪明，可有时候说话犯着一股傻气。丁海那个人有多难缠，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程默担心丁海会给季子林下套，就好像上次丁海突然反过来诬陷原伊杀伤秋智贤一样，那可就麻烦了。
挂断电话后，程默本想到里面的休息间躺一下，昨晚原伊生病，他照顾了她一宿，为了让下午有精神继续工作，适当的补下眠还是很有必要的，结果恺箫就跟鬼魂一样，脚下打飘地钻了进来。
恺箫一进办公室，立刻就跟条死鱼一样，躺上沙发上不动了。
程默对眼前这种情况是再熟悉不过，他起身倒了杯水，然后走到沙发旁，踏了踏恺箫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长腿：“又熬夜加班了？这次是多少个小时？”
恺箫把脸埋在沙发里面，朝上竖起四根手指。
程默很意外：“才加班四个小时，你就这副鬼样子？”
恺箫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冲着他激动地叫喊：“什么四个小时，我已经整整快四十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而且在这之前我还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班，现在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动一下。”
说完，他就像被人瞬间抽干了力气，脑袋无力支撑，又一下子重重地栽进沙发里。
程默没同情心地笑了：“这么忙，最近有很多人去生小孩吗？”
恺箫闷着头说：“还行吧，都差不多，只是刚好最近科室里老有人请期，周主任又因为差点流产，请假在家，我从她手里接过来一些病人，结果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程默对这个周主任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上了年纪，戴着一个黑框眼镜，性格有些木板的老女人。不过听恺箫说，这人把前半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在产室里了，接生技术了得，闻讯来找她顺产的产妇很多。他们那个科室，也就她配当恺箫的竞争对手。
“你们周主任不是已经四十多了吗？儿子都上高中了，怎么还生？”
“鬼知道，可能是想赶时髦，也想上一下二胎政策这辆新型车吧……”恺箫的声音愈发含糊了。“那个笨女人怀孕了也不说，还处处爱逞强，结果把自己搞到差点流产，现在好了，只能回家葛优躺，可苦了我们这班长驻军……”
见他快睡着了，程默又踏了踏他的脚：“进里面睡，一会儿我还有病人要过来，让人家看到了，像什么话。”
恺箫这才像行尸走肉一样，慢慢向休息间移去。
他脑袋才沾到枕头，没两秒钟就已经沉沉睡去。
程默挺无奈的，只得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现在正值秋末，虽然天气还没有冷到需要穿厚大衣和羽绒服，可是不盖被子睡觉，肯定得着凉。
摸着柔软的被子，想像缩进里面会有多暖和舒服，程默就一阵困意袭来。他打着哈欠，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准备一会儿在沙发上眯下眼睛时，可以盖在身上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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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季子林和程默打完电话没多久，秋智贤就过来了。
她是为了早上的事，特意过来找他们商量的，只是还没有等她把客套话说完，跟在她后面过来的丁海就冷着脸把人领走了。没过多久，这小俩口又吵翻天，这次季子林和原伊坐在客厅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没脑子的丁海居然质问秋智贤，这么护着他们，是不是看上他们这屋里的哪个野男人？
别说秋智贤气得当场跳起来，骂他莫名其妙，就连在屋内的季子林听到这句话后，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毫不犹豫拔通了报警电话。
季子林中午报的警，下午三、四点李头就带着小赵过来。
原伊不大会说话，又向来最怕和别人打交道，所以这俩人没过来之前她就跟季子林说好了。她不开口，全程交给季子林自行发挥。
季子林责无旁贷就把活儿接下。
看着熟悉的面孔，季子林异常热情，连忙招呼着两人进屋，把热茶水送上。
李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却只有唉声叹气的冲气。
“这次又是怎么了？”
年轻的警员小赵，早已经把白眼翻上天。
季子林立即露出一脸愁容，说道：“还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我们家伊伊就这么被人惦记上了。”
李头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顿时就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出不对味来：“怎么个惦记法？”
那边小赵也回过头来，背部挺直了，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讲话，看着季子林的目光不再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刁民。
季子林暗暗瞥了他们一眼，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这才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李头和小赵一一看过季子林拿出来的“证物”，当他们看到还放在一个快递盒子里，死状异常血腥恐怖的小便时，脸上的神情均都变了。
因为单从这一点，这桩案件就已经从普通的民事纠纷，上升到威胁恐吓案。
季子林见他们神色开始不对，便趁机把丁海一回来就威肋原伊，要给她好看，以及早上他们去找丁海对质、对方态度恶劣不配合的事情说出来。季子林不动声色地给两名警员注入了“丁海因为对上次的事怀恨在心，要打击报复原伊”这样的思想。
同时在说到原伊这段时间因为此事而承受的精神压力，特别是小便的死给她心理造成的沉重打击，你瞧，这人当场就被吓病了，高烧烧了一夜才退……季子林更是加油添醋，能把原伊说得有多惨就有多惨，等他一通话说完，再加上旁边坐着的原伊又是一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憔悴、无精打采的样子，在场两名警员确实都忍不住同情起原伊来。
不过到底是老民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见过，李头表面上附和着他们说话，实际上并没有被季子林成功洗脑。所以该问的问，该看的看，他一样都没有落下。
季子林有点拿捏不准他们的态度，几次拿话想要试探一下李头的口风，谁知道对方是打太极拳的一把好手，季子林套了半天，愣是一句擦边的话都没有套出来。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原伊，到了这会儿，突然低着声说：“我现在已经不关心对方在背后搞这么多手脚，是想对我做什么，我唯一担心的是，我身边的人会因为我的事而受到牵连……警察同志，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伊说这句话时，目光在季子林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透着浓浓的忧虑。
季子林心中一颤，没想到早上的一句无心之言，她却当了真。更没想到，到了这个份上，她担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他们……季子林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起来。
“放心吧，我们会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即时你和你朋友就不用再担忧受怕了。”李头说完，目光揶揄地扫了季子林一眼。
这里他都来过几趟了，从之前李头就一直很好奇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年轻气盛，长得又都不错，真的就只是普通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