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顾小西深吸了一口手术室里的冷空气，攥紧拳头，她的突然冷静有些反常，虽然身边的人都跟着担忧，但也都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离开，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欧阳澈穿着手术服从外面进来，瞧着背对着他的顾小西，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从没有向现在一样的惊慌失措。
“小西，我……”
“她要死了，”顾小西打断欧阳澈的话，一直看着那躺在手术台上艰难呼吸的刘素雅，“最晚明天早晨，器官全部衰竭，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小西，不是这样的，我承认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是有些无法接受妈做的这些事情，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自己亲生骨肉的可怜母亲，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恨她的，因为真正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欧阳云霄，根本与人无尤！”
“可我恨她，她打碎了我所有的回忆。”
顾小西这些话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无论是霍一涵，还是一直以来陪在自己身边的杨曦晨和刘宇阳，她都没有办法开口，但唯独除了欧阳澈。
“我以为我的家是最完美的，母亲总是和蔼可亲，父亲既严厉又温柔，我们一家三口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但这一切到头来都是假的，实际上爸爸早就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这不是你的错，”欧阳澈从后面抱住顾小西，难得她没有挣扎，“这也不是顾伯父的错，更不能埋怨在妈一个人的身上，真的要怪的话，就只能怪真爱来的太迟，让大家都错找了伴侣。”
“爱情，本来不就是不能将就的吗？”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有的时候老天就是愿意这么捉弄人，就像是四年前我们的分开一样。”
顾小西在欧阳澈的怀抱里转过身去，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毫无预兆的吻上了那让她着迷的唇，两个人不顾及这里究竟是哪里，只想着把对方完全占有。
在唇齿相依之间，两个人都已经迷失了方向，而顾小西的手摸索着找到了呼吸机的开关，用尽全力的摁下了关机键。
“滴滴……”
心跳监控仪器上的线变直，刘素雅刚才还在高低起伏的腹部也停止了运动，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她走了？”
“是，”欧阳澈紧紧的抱住顾小西，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瞧见这会让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她走的很安详，还在笑呢，我想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着的。”
“澈，我想我已经不恨她了。”
这最后不到24小时的生命是她提前结束的，而所有的恨也跟着摁下呼吸机按钮的一瞬间化为烟云消失不见，她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一刻如此平静。
“她的墓碑上，落款记着把我这个女儿的名字加上。”
“她永远都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没人改变，所以……你是幸运，可以拥有两个都很疼爱的母亲。”
“谢谢。”
顾小西从欧阳澈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她用手在脸上搓了搓，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正常的运作。
“澈，很开心刚才的那一刻是你陪着我的，这一定会是我以后用来回忆的最美好片段。”
“小西，你还是不准备回到我的身边吗？”
“澈，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顾小西认真的推开了欧阳澈，她知道刚才的吻给了他希望，但是现在又是由她残忍的收回这一切可能，“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但是现在不行，我不知道该怎么重新面对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因为她？”
“不，很多事情，”顾小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甚至写一本小说都是绰绰有余的了，“就这样吧，我需要通知太平间的人来把她带出去，之后还有很多手续要办，我就先走了。”
“小西，我爱你，你知道的。”
欧阳澈拽住想要离开的顾小西，记得上一次也是这种状态在手术室里的时候，还是顾小西冒险去抢救HIV病人那一次，两次几乎也一样，吵架分手，他们似乎一直都是在这个固定的轨道上来回游荡。
“我也爱你，”顾小西很坦诚自己的心，但是也同样知道现实可能更加的残酷，“但是……澈，我们没可能了，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的。”
“我可以不知道吗？”
“不可以，你必须要清楚。”
“小西，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那就找个更好的女孩吧，你配拥有更完美的爱情。”
“你说过的，”欧阳澈始终拽着顾小西的手腕，他仍旧抱着那一线希望，就算是再渺茫，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爱情从来都不能将就，我们现在是对的人，也是对的时间，为什么你还要把这一切都毁了？”
“因为你要面对欧阳家的压力，而我也要面对舆论的打击，如果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想那不会是幸福。”
“我什么都不怕！”
“澈，够了，别再说了！”
顾小西始终都是背对着欧阳澈的，她不敢去面对那双恳求她回来的眼神，因为她怕自己会就此沦陷。
“娶一个贪污犯的女儿，还是你名义上的前大嫂，就算我们再怎么清白，又会有几个人能听得进去解释呢，所以放手吧，牺牲我一个人的爱情，我也要保你周全！”
“不，你不是，”欧阳澈走到顾小西的面前，双手放在了她有些单薄的肩膀上，强迫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究竟是想要保护我，还是怕我会因此无法一直忍耐而离开，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哪一个？”
“我……我不知道。”
欧阳澈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毫无预兆的插进自己脆弱的心脏，她痛的快要崩溃，只能是一直强挺着不至于摔倒在地。
“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我真的还有……”
“顾小西，你给我面对你自己，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保护，还是对我的不信任？！”
“你别逼我了！”
“不信任我吗？”
欧阳澈似乎已经从顾小西的慌张之中得到了答案，他的脸上也因此布满了苦涩的笑容，为了一份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信任的爱情，几乎快要拼尽全力，可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顾小西，在别人没有伤害到我之前，我却已经让你的不信任弄到了伤痕累累！”
“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我……”
“不要说了，”欧阳澈的声音不断拔高，他的情绪也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小西，现在的你，让我感觉我一直以来都在为这份脆弱不堪的爱情做着最愚蠢的努力，早晚有一天，你会让我彻底的筋疲力尽！”
“澈，欧阳澈！”
顾小西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还能听自己的解释，但是人却已经离开了手术室，只留下她一人在冰冷的空气之中飘飘摇摇。
“对不起，澈，我太胆小了。”
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不知道最后是谁把自己带出手术室的，又是谁把刘素雅的死亡证书办理好的。
一切都在懵懵懂懂之中进行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再一次到来。
“澈！”
“小西，是我，霍一涵！”
顾小西看着在一旁坐着的霍一涵，又瞧了瞧周围的环境，自己是在医生休息室里，而且一旁就放着刘素雅的死亡证明。
“这不是梦。”
“很抱歉，小西，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接受这一切，但是的确，就像是你看到的，刘素雅已经过世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知道，是我，”顾小西手里紧紧攥着这一张死亡证明，昨天的记忆也一点点的挤到自己的记忆之中，“是我关掉的呼吸机，我不想看到她那么痛苦。”
“所以……你原谅她了？”
“没错，我原谅了她，但是我同样成为别人人生之中最恨的一个人。”
顾小西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之前一直都是想尽办法的想要让欧阳澈对自己死心，现在他终于被折磨到了放手，但自己的心却也跟着更加痛苦。
“是欧阳澈？”
“算了，不提这些了，”顾小西从床上下来，直接往卫生间走去，她不能一直都沉浸在这种自我折磨之中，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处理，“今天要查房，还有三台手术，外加一份申请报告，估计又是一整天都不能清闲了。”
“小西，伯母的葬礼……”
“不用准备了，我想除了我以外，应该没有人会来的，等我放假直接找一块墓地好了。”
“我帮你吧，我之前有几个客户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那就拜托了。”
“你知道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涵，”顾小西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脑袋来，瞧着仍旧是站在原地的霍一涵，“等我救灾回来，我和你回F国吧，当然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要换一个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