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灭打心底觉得跟李无愁沟通就是在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干脆就不再同她讲话,只道了一句‘好好跟着我’,便自顾自绕过一条条遍布妖兵的街道,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李无愁究竟有没有跟上来。
李无愁内心也甚有自知之明,知晓这位地狱主宰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感,也就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不同他搭讪以免‘自取其辱’。
刚走到一个岔路口,李无愁看着街边这熟悉的建筑物,不由拧紧眉头。
这不就是上次自己差点暴露身份的酒窖附近吗?
“过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李无愁的耳边响起,惊得李无愁停下脚下的步伐。
仔细听来,这好像是她自己的话语声。
“快过来啊。”声音又在呼唤着李无愁。
还真是自己的声音,三分着急五分怒气,还有二分的哀求。
李无愁下意识往冥灭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一般径直向前走着,身着黑衣的身影终究在凝视下变成了一个遥远的黑点。
李无愁暗道一句‘真是见鬼了’,本想提脚去追上冥灭的步伐,可是脚下仿佛被系上千斤重的重物,让她的身体被牢牢粘在原地,移动不了半分。
李无愁心底升起一阵凉意,缓缓低头往下瞧去,却接着眼前一黑,头脑里有阵阵嘈杂声在萦绕。
哀叹、抽泣、怒骂,交杂在一起,分分钟足以让她的脑神经爆裂。
正在此刻,那个属于自己的声音又来自己的耳旁蛊惑着,“你不想来看看吗?”
“不,不想。”李无愁轻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以此来唤回自己的神智。
可是,脚下的鞋子已经开始倾斜,方向对准那个李无愁并不陌生的酒窖。
“不,你想。”那个熟悉的声音又说道。
“我是你,你亦是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她’复而说道,“如果你不想,不会去地狱的书房查看各界资料,也不会在逍遥宫只因看她几眼便生了疑。”
“你说的她,是青漪仙子吗?”李无愁问道。
“你说呢?”‘她’反问道。
李无愁还未来得及回话,步伐便已停下。
一直环绕在身边的迷雾徐徐退散,出现在眼前是一口青黑色的水井,晶莹透彻的活泉水在里面顺时针流淌着,速度尤快,导致泉水中心变成一个深四五公分的黑洞。
而在这口略显诡异的泉井上面悬挂着一面朱红色的牌匾,上面工整地题着‘观知泉’三个大字。
“观知泉。”李无愁在嘴边小声呢喃道。
“所有的疑惑都会在这里得到答案。”‘她’贴到她的耳边说,接着便是一连串风铃般的嬉笑声。
笑声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李无愁知道,‘她’已不在自己的身边,而‘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到这里来。
方才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着李无愁,这处泉井同她忘却的那段记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讲来,那个以前的自己,是要她在这口名为‘观知泉’的地方寻得答案吗?
‘唰—’。
正在李无愁出神之际,泉水溅起十丈高,淋得李无愁衣衫尽湿,衣角处还在往下断断续续滴答着水,一阵凉意袭来,李无愁抽几下鼻尖,最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身上终于没有了不适感,李无愁这才念叨一句,“真够冷的。”
再次向‘罪魁祸首’看去,只见它貌似知错一般,方才还如开水般沸腾着,现在已经平静得如同一面透着水光的镜子。
李无愁报复似地狠狠把手指戳进去,那镜面凹陷出来一个凹槽,瞬间又恢复原先光亮整洁的样子,接着,在它表面汇聚出来一副画面,看这严谨的穿着打扮很像是天界中人~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这胎是个女儿~”,一个身着白裙的仙侍打开殿门,双臂间是要一个碧色襁褓,自那襁褓中还传出声声幼儿的啼哭声。
那位被唤做‘将军’的只是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便大步走到门前,嘴里还患者一句,“妙禅~”
一直怵在将军身后的红衣女童则是对那婴儿甚有兴趣的样子,“婆婆,可以让青漪看看妹妹吗?”
。
冥灭依旧专注地走在去往妖王宫的路上,这一路上飞檐走壁的高超轻功让他自己都不由叹为观止。
真是懈怠了呀!一直开车到处撒野,许久没用轻功,方才竟然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
冥灭越过一个路口,刚巧看见一队妖兵正在道路上巡查着,这下赶忙跳回原先的岔路,“吓死本宝宝了。”
他惊魂未定,大呼几口粗气,同身后的李无愁说道,“孤有些乏了,一会儿你走在前面探路,我跟在你身后,放心,我答应顾吝辞的,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说着,他往身后看去,想要得到李无愁‘不容拒绝’的回答。
这一瞧,不得了。
“李无愁呢?”冥灭嘀咕一句,接着往原路返回,直到到了上一个路口也没见看见正在寻觅的身影。
心中暗道一句不好,“这傻孩子,不会跟丢了吧,真是废柴,我动作都放缓成这样都没有跟上。”
现在,摆在冥灭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接着往前到妖王宫去支援顾吝辞。
第二,照着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个脑子总在外太空的李无愁。
冥灭靠着墙壁,思前想后,把各种利弊都分析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接应顾吝辞。
李无愁虽然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但阿哥鬼精灵识时务得很,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相比之下,目前正处在重兵把守之下的妖王宫里的顾吝辞明显‘刀山火海’。
“福人自有天象。”冥灭在心里给李无愁‘祈祷’一句,便立下决议。
有些路痴的冥灭好不容易找到了处在东北角的后门,就见布谷大大咧咧站在门前,在他面前时堆积成山的妖兵尸体,或者,此时应该说‘尸堆’更为合适。
这还不足以让冥灭讶异,此刻布谷的眸内斥满血色,仿若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周身也尽是红色的火苗,在那火焰的外围竟然还环绕着蓝色的闪电,滋啦作响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双硕大的黑色翅膀自背后绽开,小小的身躯飘扬在半空中,在他的脚下是一个还在悠悠喘气的妖兵,泛着黑光的修为不断从妖兵体内传来直达布谷的体内。
那尸堆应该都是布谷吸完修为才扔到一边的,眼看那刚才还在喘息的妖兵现在已如干瘪的树枝般,冥灭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长啸,从树后一跃而出。
“若是再让他这么吸下去,怕是今天不是跟妖界的战斗,而是整个混沌同阿修罗的开幕式了。”冥灭边吹奏着镇魂曲边想着,他缓缓往萧内注入真气,音符好像突然有了灵魂一般,徐徐环在布谷的周围,如一颗正在疯狂生长的藤蔓,从布谷的脚边一直绕到布谷的头顶。
布谷清脆的苦呓从茧型的音符阵内传来,“不,不要,痛。”
冥灭仿若未闻,继续往萧音中吞吐着真气,一排鲜血从嘴角流出,滴落在洁白的衣衫上,甚是扎眼。
镇魂曲是地狱主宰的专属功法,这曲谱被代代相传,只有身处巅峰之位的主宰才会吹奏,原本只是为了去镇压那些寻常鬼差管制不了的凶神恶煞,冥灭也本于刚才危难之际只堪一试,没想到这曲谱对布谷还真起了一些作用。
布谷身边的音符阵已经形成,闪着金色光芒的字眼让现在处在阵内的布谷苦不堪言,阵阵苦嚎自阵内传来,一会儿是女声,一会儿是男声,一会儿又是布谷清脆的孩童声,他们所嘟嘟囔囔地无一不是那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杀,杀。”
冥灭放下长啸,猛吐一口鲜血,他捂住胸口跌坐在阵法下,眼神迷离地仰望着,“你们这一家都不能让人省省心。”
冥灭现在体内修为骤减,别说去里面支应顾吝辞了,怕是连段玉瑾的一招都抗不了,又怕布谷神魂未定,要是再来一群不怕死的妖兵给这小子送修为,怕是他真变成了可毁天灭地的阿修罗。
目前也只能守在布谷的身边,若是真有妖兵前来,他也好‘好言相劝’不是?!
十分钟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又半个时辰过去。
冥灭虚脱地想要闭眼打盹之际,自他的头顶传来布谷的声音,“叔叔。”
冥灭抬头看起,音符阵正稳稳拖着布谷自半空下降,布谷双臂随意搭在身体两侧,直到布谷安全落到他的眼前,他才看清布谷这一头虚汗,倒真像是刚从河里游一圈一般。
“你终于醒了。”冥灭说道,这才松一口气,接着平躺在地上,同布谷并列望着天空。
“叔叔,我梦见我杀人了。”布谷问,声音愈来愈小,只眼皮疲惫地睁着,好似下一秒就睡着。
“别瞎扯,你哪有那么厉害,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冥灭回道。
“那叔叔你好厉害,”布谷呓语道,“快去救爸爸,他们要杀爸爸,杀了他们,爸爸就安全了。”
冥灭听见布谷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头望去,这小人儿果真已经紧闭双眼陷入梦中。
可是,他刚才说的顾吝辞?
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