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让想破伦常也没想到木艾前辈嘴里总会嘟嘟囔囔的阿月就会是自己的师娘秋天月。
在他的印象里,几殊师姐的长相与师娘有九分相似,凭几殊这面貌在妖界众星拱月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师娘当年有多风华绝代。
至于他师傅司空道人跟师娘一直在妖界广为流传的神仙眷侣之美名也并非空穴来风,他整整三百五十岁的时候师娘仙逝,在此之前,师傅跟师娘总是形影不离。
倘若司空在练武场教他们妖术,师娘就会搬着藤椅坐在台阶最上方的平台绣花,
倘若每至傍晚师娘去厨房为他们做吃食,师傅便会系上围裙给师娘打下手。
如此深爱师娘的师傅,假设看穿木艾前辈的真实目的,应该会推波助澜让他得知往生泉的位置才对,怎么百般阻挠?
“那司空老头儿的眼里只有他的无极门,”木艾说起司空的名字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用鼻腔轻哼一声,“当年我还在妖界的时候,几殊那小丫头不过才五十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深夜生了病都是阿月一人自己照看,要不是我抽空就过去帮她点小忙,估计不待几殊丫头病好就也躺在病榻上了,那司空老头儿在这种时候还日日忙于无极门的政务,生怕别人不知道无极门没了他转不了似的!!!”
“师娘走后,师傅闭关了整整一年,出来的时候一头乌黑的头发都变成银色的,我想他也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他苦衷,哼,他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向那妖王段玉瑾表衷心,在他的眼里,妖王永远比阿月重要,”柳让越为司空‘狡辩’,木艾这厢便更气从中来,最后干脆一摆手结束这个话题,“你莫再与我闲扯,赶紧抱着你家娘子去妖界寻那往生泉,切记,必要在取那忘情珠之前寻得碧玺仙子的踪迹,若是碧玺仙子已然香消玉殒,年轻人,你就认命吧。”
柳让向木艾深深鞠了一躬,“晚辈就此拜别,此生怕是前辈这恩德无以为报,惟愿来世为前辈做牛做马。”
“走吧,废话这么多。”话落,木艾便闭上眼睛,不再理睬面前的柳让。
其实,木艾的心里百味交杂,傻小子,你何止今生不能报我的恩,失去主魂,你连来世都没有。
柳让跪下磕三个响头后,抱着阿五返回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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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妖界,他不加思虑便御剑飞到锁妖塔,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进锁妖塔便轻车熟路,待他落到锁妖塔顶层的地面,脚步声惊扰了几殊的五感,几殊睁眼一看,“小六,你怎么又来了?”
柳让把怀里的米可舞放到地上,他身上的衣衫已是破旧不堪,碎布布满全身,米可舞的睡衣上竟是半点肉眼可见的尘土都未有,上次他自己过来都受了伤,更何况这次抱着米可舞,待几殊看清柳让放下的人,语气便显得更讶异,“她是?”
“这是我的娘子。”柳让说。
“是人?”几殊心里的疑虑更深,师傅不是说不让小六与人类接触吗?再言,她去给柳让送兔子精皮皮的时候待过柳让那个山洞,附近百里都没有人家,他怎么认识人类的姑娘,还与她结了亲?
“对,人类。”
“爹不是说,”几殊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柳让的手臂已变成本体,她吸了一口凉气,“小六,你的手臂怎么?”
“我把修为尽数传给了她。”
几殊听柳让所言,便想施出一道法术查看一下米可舞的身体,结果法术照例碰到仙气化为乌有,真是关心则乱,她竟是忘了这茬,自己不能亲自查看,便张口问柳让,“她怎么了?”
“主魂被人吸走。”柳让回道,他只知主魂被人吸走,被谁吸,为何吸,一概不知。
“人类的主魂若是被吸走,那便会堕成修罗道,”只提这三个字,几殊已觉得浑身发冷,“上次出来一位修罗,险些把整个天界捣毁,若是你娘子她堕成修罗道,那三界必大乱。”
“我管不了天下苍生,我只能守她一时算一时,不让地狱有机会把她接走。”
“荒唐,爹说人类是你大劫果然不错,你可知你把修为尽数给她,你便是跟她一起去死,连投胎转世都不可能。”几殊用辞虽然严厉,语气却是无可奈何,现在,即便她替爹生气,也晚了不是吗?
“若是转世没有她,那还转世做什么?师姐,你爱上的也是人类,我想你会懂这种感觉,所以,能否把忘情珠借我一用?”柳让终于提及此次来找几殊的目的,不过在他说完这话,几殊便略微低头,犹犹豫豫半天才把事实告诉他。
“小六,忘情珠不在我这儿,我那日本想盗了忘情珠便跑,不过却被一位黑衣人拦住,最后敌不过他,忘情珠也被他抢走。”
“怎会?”柳让不可置信地问几殊,“那师姐你为何还被关在这里?”
“为何?有人会信忘情珠在我手里被夺走吗?我跟你说你都这幅语气,我跟别人说,怕是别人只会认为这是我不想交出忘情珠的借口罢了,所以何必多做无谓的解释,关便关吧。”
“那,阿五她—”柳让回头看看米可舞的尸体,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眼里大放异彩,“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有忘情珠。”
几殊不用多猜,便晓得他说的是地狱,“不可,地狱岂是我等妖类可以随进随出的?地狱主宰冥灭是个机关狂人,在地狱入口布下最引以为傲的机关,你怕是连门都没进去,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不会,每逢月中,地狱便会派鬼差上人界采购香烛纸钱,今日,”柳让想到今天的日期,不免心中一紧,“恰好十五。”
说罢,几殊还想出言阻止他,头字刚想说出,便梗在喉咙里,她有何德何能去劝阻小六,她还不是为了荆一棋一家人折了八条尾巴,若不是她感到自己肚中有子,怕是折了这最后一条尾巴,也要去找他吧,轻声嗤笑一声,不晓是对自己还是对柳让,“去吧,古语有言,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心中有了自己的那杆称,怕是我怎么劝都入不了你的耳,既然如此,那就大胆地去吧,生,可以她一人,死,也可以自己。”
柳让对几殊的话深有感触,似乎心里觉得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与几殊相见,面冲几殊,脸庞浮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师姐,若我有来世,若你得以自由,记得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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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锁妖塔,深知去地狱绝不可以带着米可舞,否则就是狼入虎口,把阿五安排在自己妖界的寝室,布下一个隐蔽的结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妖界。
师姐说得对,生,可她一人。
来到地狱的边界,他先行封锁住自己身上的妖气。
此般地狱的门大开着,一车车的香烛跟人界的小玩意儿在鬼差的指引下被鬼魂们拉进地狱。
正好,方便了柳让。
用装扮术把自己变成一个佝偻的男鬼,拄着一根拐杖,摇摇晃晃地一步步接进地狱的大门。
最终,在门口被鬼差用长矛拦下,“通关文牒。”
“官人,小的是刚去世一周的新鬼,迟迟不见鬼差来接,这才自己寻摸着到了地狱的。”
“不可能,人类死后会在鬼差的向导仪上显示,你怎会无鬼去认领?”看门的鬼差显然不听这套。
柳让感觉多做口舌无益,不妨直接打过去,手里的妖术还未凝聚成形,就听见一个沧桑的声音在身后说道,“怎会不可能?三组的鬼差天天喝醉,每个月自己跑来的投胎的死人又不少,你这么拦着不是耽误人家吗?”
鬼差看了一眼柳让身后,长口立马毕恭毕敬,“孟婆大人。”
孟婆?传说中女鬼里面的色狼?
柳让心里暗地松口气,幸好,自己易了容,否则就自己那有点过于招摇的长相,也会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恩,这个鬼一看就是鬼,真不知道你们什么眼睛,真以为地狱是景点,是个人就想来观观光啊。”孟婆走到柳让山前,背对着柳让,正视鬼差,一把蒲扇敲到鬼差的脸上。
恰好这位鬼差还算有点姿色,一瞧是孟婆,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是是是,孟婆大人教育的是,那个鬼,你快进去。”
“是。”柳让低着头,生怕自己的伪装出了破绽让这孟婆看出异样。
刚走进大门小走几步,孟婆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小妖精,你要怎么谢我啊?”
柳让一听孟婆直接唤自己小妖精,立马回头,“你怎么看出我是妖精?”
孟婆佝偻着后背,一张脸上布满皱纹,这长相足以称作地狱的‘杀手’,只见她拿着一把破旧的蒲扇,‘胡擦胡擦’扇着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言语却是万分轻佻,“路过你身边时闻到一点点妖气,本来不确认,就想诈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