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翻看着王洪宇递给他的笔记本,文字异常的优美:“山是佛,佛亦是山,在一壁万仞的山阴之面,遍布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佛洞、佛龛,犹如一部写满注脚的佛史。远望去,千佛万龛空无一物,仿佛千万个深陷的眼眶,空洞无神,瞪大失焦的双眼向每一个路人索要这一切的答案。
站在大佛脚下,直面这横亘在科希巴巴山脉心脏的巨大伤口,所有人都仰望、沉默,仿佛重回四年前那蒙昧荒唐、刀斧叮当的灭佛现场,他的神貌湮灭在我脚下的沉坷乱石之中,轮廓风神依稀,鬼斧神工不再,徒剩感慨。”
章华指着这段文字给高翔翻译说:“这是他晕车的时候写的。你想不到吧?他竟然晕车哈哈……
从喀布尔到巴米扬的山路蜿蜒崎岖,十分的颠簸。坐在车里可带劲了我跟你说,就跟蹦迪似的!
只是这一蹦,王洪宇就开始吐。吐了个四大皆空。我就安慰他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这些人里头,就属你最虔诚了。’
他还问我呢‘凭什么啊?’我告诉他你看啊,为了见菩萨,你都提前净身了,就冲这个劲头到时候菩萨肯定也会第一个保佑你啊!
他还没等我骂我呢,就玩命的拍司机的椅子,司机都习惯了,连忙一脚刹车,我们看着他跳下去接着吐去……”
高翔也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王洪宇老脸通红,拎着椅子就要追杀章华。
等笑够了,高翔才问他两:“你们有没有见过那个班什么来着的湖?”王洪宇对他一脸的鄙视:“那叫班达米尔湖!我的笔记本后面记录的有。”
高翔连忙往后翻,一看果然真有:“站在湖边,我仿佛有一种错觉,一边是生活,一边是奇迹。
我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班达米尔湖的感觉,那片流动的蓝色,她的纯洁、清澈像钉子一样把我钉在原地。
雪山,长空,班达米尔的蓝色湖水,在清晰可见白沙的岸汀,有人跪伏,虔诚地饮下一口清水。断崖之下,湖水清澈如婴儿的双眼,把阳光眨动得亮如碎金。一色褐黄的荒山秃岭之中,她的出世之美肆无忌惮,一连七个海子把这片丝绸般的湛蓝渲染得铺天盖地,瞬间侵占了人们的所有视觉和知觉。当地人说,班达米尔湖的美丽有一种神圣的宗教感,他们深信,她有六万年老,六百米深。
归途中,泥泞、陡峭的山路一侧有一辆翻倒的公共汽车,破烂、锈蚀,车门在车身几十米远处。随行的翻译说,这辆车2个月前在刚才驶过的地方触雷爆炸,车上16人全部遇难,大家闻言后一路沉默。阿富汗现有地雷上千万颗,平均每2个人就能分到一颗地雷……”
地雷啊……顿时又让高翔想起了他们来的时候,美军的装甲车一路排雷,最后更是调了火炮开路的“壮观”场面,只是没想到阿富汗竟然还遗留着这么多的地雷……
高翔合上了笔记本揉了揉眼睛,指着王洪宇说:“你小子不去当诗人都屈才了。写的这么好,当什么理工狗啊?”
结果一句“理工狗”惹的章华和王洪宇都跟红了眼珠子似的,恨不得生啖其肉!
喜怒哀乐这4种情绪,对一个心里健康的人来说,哪一个都必不可少。现在的章华和王洪宇看起来就有些不太正常,战后心理创伤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很多战场上下来的老兵都受不了,更何况两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呢?
高翔不知该如何开解他们,只能用他的方式想办法的逗他们开口说话。情绪这个东西就像是堵在心里的洪水;而语言就是泄洪的闸门。高翔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来着:哪怕再刻骨铭心的事情,跟人说上个一百遍,一千遍之后,也就不再刻骨铭心了……所以可见,倾述才是治愈心灵最好的良药。
只可惜,他们二人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血腥,而高翔又非他们的父母家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比萍水相逢的路人来的强点。
高翔的话语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说倾述人家就能够向他倾述。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又想王敏了,要是她在这儿的话就好办了啊!只要穿着制服往他两跟前一站,护士小姐姐的治愈,嘿嘿嘿……
好吧,高翔心虚的认了,他还真的就是喜欢穿制服的……
对她的美军同胞们送来的这两个年龄看上去十分不正常的家伙,艾利克斯.摩根本能的又想去搞搞“调查研究”的工作。
她开始拐弯抹角的朝刘佳打听他们两个的情况;刘佳没好气的骂了她一句:“你让我说你点啥好?没心没肺?才消沉了两天就又开始多管闲事了是不?”
摩根有些气急败坏:“这是职业道德!”
刘佳嘴里简直往出吐钉子:“对,职业的都被你们的人给抛弃了,上门了都不知道派个人来看看你,真道德呵呵!”
摩根果然好悬被她给气哭……她大声的跟刘佳抗议!结果后者轻飘飘的告诉她:“这没办法,你又听不懂中文,如果用中文我可以说的尽量委婉、含蓄;但是英语就不行了,这门语言太过于直白,所以这并不是我的错。”
刘佳不搭理她,摩根干脆就去直接找那两个小家伙。只是她忘记了一点,她自己也没比别人大多少。
再加上高翔早给章华他们哥俩打过预防针:这营地里有个挺漂亮的CIA,而本来就有点像惊弓之鸟的章华和王洪宇现在看到一切的外国人都会显得十分的紧张。
摩根莫名其妙的跑到他两的面前,然后就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两猛看,还没等她开始“调查”呢,就吓的章华他们哥俩大喊大叫。
叫声成功的引来了高翔,气的拎着摩根就把她交给了刘佳,至于刘佳之后又对摩根妹子干了什么,这是个秘密,起码摩根她自己都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只是好像私底下嘀咕过一句:“我怎么就没带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