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失眠
蔷薇无暇2018-08-09 14:422,719

  一定是谁下的咒语,拐跑了崔旭之,导致他从未出走睡眠。

  夜深了,他忽然开始着急了,精神反而更亢奋,五彩缤纷的意念不停地在脑海走马灯。他不耐烦地把枕头又掐又捏。

  陪伴快五年的枕头,以往都很尽责地把他送抵梦乡。今晚,它似乎不太对劲,柔软度不够?凹陷的弧度异常?它把那个叫睡眠的家伙藏起来,还是赶走了?

  他耍起性子狠狠地挤压它。枕头依旧柔软而丰满,任搓任捶,雍容大度地容忍他的鲁莽和欺凌。

  此时,无数野游的睡眠都该已带着疲惫的身子各就其位,独有他的不知落脚何处。它大概迷路了,或者误人别人的梦土,在那里生根发芽而不知归途。

  静夜的狗曝在前院里静静地此起彼落,那声音隐藏着焦躁不安,夹杂几许兴奋,像遇见猫儿蓬毛挑衅。

  他便这样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间中偶尔闪现浅薄的梦境,像一湖涟漪被一阵轻风吹开,慢慢地扩散开来。

  然而,风过水无痕,睡意只让他浅尝即止,就像甜了一下糖果,还没尝出滋味就无端消失。然后,天亮了。

  从此,他开始与失眠打起交道,一如以往与睡眠为伍。莫名所以的就突然失去了它,好像突然丢掉了重要零件一的机器。

  多年前,由于知道了自己前生今世,崔旭之就开始失眠了。后来,跟夏裹在一起,这种失眠就不治而愈了。

  而这次,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它又不是病,不痛不痒,严重了可以吃药打针;既不是伤口,抹点软膏耐心等一等,总有新皮长出完好如初的时候。

  它不知为何而来,从何处降。不知缘起,就不知如何灭缘。可惜不清楚睡眠爱吃甚么,否则就像钓鱼那样用饵诱它上钩,再把它哄回意识的牢笼关起来。

  这次的失眠,让崔旭之错觉身体的重心改变,头部加重,而脚下踩的却是软地。感觉也变得迟钝,常常以血肉之躯去顶撞家具以及墙壁,以及一切有形之物。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的身体变成了小麦盯一一大大小小的疲伤深情而脆弱,一碰就呼痛。

  那些伤痛是出走的睡眠留给他的纪念,同时提醒它的重要性。它用这种磨人脾性损人体肤的方式给他“颜色”看,多像情人乐此不疲的伤害。然而情人分手有因,而他则莫名地被遗弃了。

  每当夜色翻转进入最黑最浓的核心,烛光逐窗灭去,声音也愈来愈单纯。只剩婴啼和狗吠的时候,他总能感受到萎缩的精神在夜色中发酵,情绪也逐渐高昂,于是感官便更敏锐起来。

  远处细微的猫叫,在听觉里放大成高分贝的厮杀,特别容易发动不安的情绪;甚至迁怒风动的窗帘,它惊吓了刚要苍临的胆小睡意。

  一只该死的蚊子,发出丝毫没有美感和品味的鼓翅声,引爆他积累的敌意,于是干脆起床追杀它。蚊子被他的掌心夹成了肉饼,榨出无辜的鲜血。

  他对着那美丽的血色发呆,习惯性地又去瞄一瞄窗户的黑夜。失眠的人对时间总是特别在意,时间行走的声音让他反应过度,对无情的流失尤其小心眼。

  他想阅读,然而书本也充满睡意,每一粒文字都是蠕动的睡虫,开启他哈欠和泪腺的闸门。难怪他掀开被子,脚跟着地的刹那,恍惚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冷笑:“认输了吧!”

  原来,失眠并不意味着拥有多余的时间,它要人安静而专心地陪伴它,一如陪伴专横的情人。

  他跟上鞋,故意拖出叭哒叭哒的响声,不是打地板的耳光,而是拍打暗夜的心脏。心有不甘地点亮灯火,温暖的灯光下,两只猫儿在桌底下的篮子里相拥酣眠。

  多幸福啊!能够这样拥抱对方也拥抱睡眠。他不由十分羡慕此刻正安眠的众生、脚下的猫儿以及那个一碰枕头就能接通梦境的“以前的他”。

  眼皮挂了十斤五肉般快提不起来了。自镇国帝姬离他四天以来,它们阖眼的时间不超过半日,工作量确实太重了。

  黄色的灯火令春夜分外安静而温暖。这样的夜晚适宜窝在床上,和众生同在睡海里载浮载沉。

  或许粗心的他弄丢了开启睡门的钥匙吧!又或者他突然失去了泅泳于深邃睡海的能力;还是他的梦吃干犯众怒,被逐出梦乡。

  总而言之,睡眠成了生活的主题,无时无刻都纠缠着他,因为失去它,日子像塌陷的蛋糕疲弱无力。

  此刻,他是猎犬,而睡眠是兔子,它不知去向。他则四处搜寻它的气味和踪迹,于是不免草木皆兵,声色俱疑。

  众人皆睡,他独醒本就是痛苦,更何况睡意都已悉数凝聚在前额,它沉重得让他的脖子无法负荷。

  当然,那睡意极可能是假象,尽管如此,他仍乖乖地躺回床上。模糊中感到钝重的意识不断压在身上,甜美的春夜吻遍他每一寸肌肤,然而他不肯定那是不是“睡觉”。

  因为心里明白身心处在昏迷状态,但同时又听到隐隐的穿巷风声游走,不知是心动还是风动,或是二者皆非,只是被睡眠制造的假象蒙骗了。

  那浓稠的睡意蒸发成丝丝缕缕从身上的孔窍游离,融入众多沉睡者煮成的无边浓汤里。

  就这样意志模糊地过了六天,每天像拖个重壳的蜗牛在爬行。那天,对镜梳头时,赫然。

  惨白面容,立时恍然大捂,原来别人说他是脸色不好只是善意的谎言。此时,刚洗过的头发纠结成条,额上垂下的发束悬一排晶亮的水珠,面目只有“狰狞”二字可形容。

  头发嫌长了,短些是否较易入眠?太长太密或许睡意不易渗透,也不易把过多的睡意排放出去,所以这才失眠的吧!

  到第七天,他暗忖这命定的数字或会赐他好眠。

  然而,他听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喊困,便决定用诱饵把兔子引回来。这时,帝姬府的大夫终于研发出失收获的药刃来。

  他有些犹豫,原是自然本能的睡眠竟然可以廉价购得。小小的一药丸变成高明的锁匠,既然睡眠之钥可以打造,以后是否连梦境也能够一并复制,

  崔旭之对这几颗小小的药丸注视良久。连自己的睡眠都要仰仗外力,那他还残存多少自主,这样活着凭的是甚么?

  然而,他极想念那只柔顺可爱的兔子,多想再度感受梦的花朵开放在黑夜的沃土。

  睡眠是个舒服的茧,躲进去可以暂时离开钻身的现实,在梦工场修复被现实利刃划开的伤口。他疲弱的神经再也无法承受时间行走在暗夜的声音。

  醒在暗夜如死刑犯坐困牢房,尤其月光令人发狂地恐慌。

  阳光升起时除了一丝凉淡淡的希望,伴随而来是身心俱累的悲观,仿佛刑期更近了,而他要努力撑起钝重的脑袋,去和永无止尽的日子打仗。

  他掀开窗帘,从没看过那么刺眼的阳光,狠狠刺痛他充血的眼睛,便刷的一声又把帘子拉上。

  习惯了苍白的月光和温润微凉的夜露,阳光显得太直接明亮:黑夜来临,他站在台阶眺望灯火灭尽处,仿佛一个泄气的气球。

  夏裹回来了,见到了崔旭之的萎靡不振,着实吃惊不小。到了夜里,才发现崔旭之失眠了。

  于是,她便说:“出海的日子定了下来。你如果睡不着,就想想我们还有什么遗落下了。”

  此话一出,崔旭之当真是去思索一番。待夏裹忽然醒来时,便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不由得笑了笑,扶他到床上躺好。

  就这样,崔旭之一夜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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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不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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