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是深沉的,大海的夜晚却越发显得深沉宁静,像熟睡的婴儿,在母亲歌声的陪伴下。
海浪缓缓地拍打着沙滩,偶尔有勇敢者在这漆黑的夜晚趟着被击打的海水,欢愉地跳跃,脸庞上表露出掩盖不住的兴奋。
天空中,隐约地闪现着几颗亮星,在黑暗中越发光芒。遥望远空,一束束银光交相辉映,光芒洒落在大海上,给夜晚的大海平添了几分神秘。
岸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年轻的人相互依偎,悄然低语;独处的老人目光深邃,遥寄着来自远方的祝福。
夜慢慢地深了,大海也酣酣地睡了。凝视着对面的大海,心中有说不出的坦然激荡,似一股清新的激流灌注了全身,给人以无穷无尽的遐想……
这个时候,夏裹的肚子已经好似要沉沉下坠了。可她还是不愿意呆在屋里,偏要出来到处走走。崔旭之便一路上相伴。
注视着大海,一时间情感涌起,夏裹不由得吟唱起那遥远的歌——“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生,海浪涌,伴我漂流四方。大海啊,大海啊,就像妈妈一样……”
这首久远的老歌,让人感觉就似那陈年的红酒,飘荡着幽深的味道,深深地陶醉在它的气息的纷绕之下。
“这首歌挺有意思,从哪儿传来的,”崔旭之似乎听得入迷。待夏裹吟唱完,他才开口询问。
“海边有人吟唱,”夏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我跟着说过来了,怎么?不好听吗?”
“挺好听的!”崔旭之微笑着回应着。并耐心地劝说着:“好了,我们也在这儿呆上了一阵子。该回去了,毕竟孩子不是快要出来了吗?”
“让我多呆一会儿吧!”夏裹显然不乐意,在恳求着。“等他出来了,我就有一个月不能出门了。我会闷死的。”
“那怎么办?”崔旭之皱着眉回复着。“所有的女人生了孩子,都要坐月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所以,”夏裹趁机说。“你让我现在逛个够。等生了孩子,我就安心坐在屋子里呆上一个月。”
崔旭之默然了。
“走吧,”夏裹得寸进尺,挽着崔旭之的手。“我们去看看那艘新造出来的海船!听说明天就可以出海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坐着它回到南越了。”
……
不久,在岸上的人们也纷纷离去了,带着大海的气息,带着浪漫的思绪。他们今夜定能睡个好觉,做了好梦。梦中或许见到了久违的友人,或许梦见正躺在大海母亲的摇篮中,甜美地睡了……
随着生产的临近,夏裹的睡眠极度欠佳,一直都感觉昏昏沉沉的。
夏裹感觉又要尿急了,便起了床,突然看见崔旭之也起来了,便误以为到了早晨,心里嘀咕着:今晚怎么睡得这么好啊,一觉到天亮了?
想着想着,又感觉不对,拉开窗帘看看天,还是漆黑一片。
“你怎么起来了?”于是,她问崔旭之。
“我见你起来后,好久没有回到床上,我有些担心!”崔旭之担忧地说。
“哦,我没事,就是嫌尿多!”夏裹说完,是倒头就睡。
见到夏裹睡着了,崔旭之也打了哈欠,脱下衣服,也跟着上了床,好好再睡上一觉。
然而,没有过多久,他就听到夏裹发出了的叫声。一睁开眼,就看到夏裹闭着眼睛喊痛。而等他靠近时,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她好似还在睡梦之中。
但是,崔旭之发现她身下的床单变得湿漉漉的。这下,他再也不能镇静了。
“来人啊,来人啊,”他连忙抱起夏裹朝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奔去,并边抱边叫。“帝姬要生了,帝姬要生了。”
于是,沉静的夜晚很快就灯火通明了。崔旭之把夏裹送进产房,初承睐就把他赶了出去。从床上爬起来的周畅,连忙拉着他去更衣。
待他更完衣,再来到产房外,就听到夏裹大声地啜泣着。这个时候,崔旭之实在不想夏裹再受任何委屈,所以也就不顾忌什么了,直接进了产房。
初承睐也没有驱逐他。其实,她也是有些担心。毕竟岛上没有一个人有着产婆的经历。她是硬撑着来充当产婆的角色。
夏裹越来越频繁地抓住崔旭之的手,越来越使劲,痛苦的叫声越来越大。崔旭之也被感染得越来越紧张,恨不得自己来代替妻子躺在床上。
昏暗的产房也迅速地进入充满紧张气氛的接生阶段。孩子的阿娘不停地大叫着:“疼啊,疼啊!”年轻的产婆不断呼叫着“主子,主子”,或是命令着“用力,用力啊”。
产房里的其他人,或拉或掖,叫着“配合,配合”。
崔旭之左手被妻子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右手帮着人扳着腿。血水混着汗水、泪水和叫喊声,在空气中混搅成浓厚的一大团,四处旋转。
“再用点力,主子,”初承睐在喊。“小世子就要出来了!”
“好痛啊!”夏裹则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先出来一个黑乎乎、湿漉漉、不规则形状的硬东西,没弄明白是手脚还是屁股、脑袋出来了。后来,崔旭之才知道那是头。
初承睐趁机握着婴儿的肩膀,一瓣,一个小娃娃和着血水就出来了,接着“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产房刹那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响亮而短促的哭声。事后,所有的人都说这是一次又惊又险,但是又特别顺德的生产。
崔旭之紧紧地拥着妻子,看着躺在小床上动手动脚的小婴儿。初承睐平静地递给他一把刀,:“剪脐带吧!”这是事前商量好的。因为初承睐有些害怕,所以夏裹就指派崔旭之来剪脐带。
崔旭之用力一剪,母子的身体联系就此一刀两断,十月怀胎的历史就此过去,新生命在这世界的旅程也就此开始了。
崔旭之走过去,小家伙见有动静,忽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是怎样直入灵魂,摄入心魄的一瞥啊,那是怎样让人记住一辈子的一眼啊!
瞬间的眼光碰撞,让两个人的生命从这时起,就溶为了不可分离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