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女帝的威严,贳帝则逊色了许多。这不,才刚一会儿,朝堂之上就争论不休起来。贳帝是头痛得不啃声。帝太子则是像看好戏似的,先观观这边,又看看那边,只想看这番人能吵到什么时候为止。
很快,贳帝就发现朝堂上少了一人。他不由得问问立在一旁秦书册:“裹儿呢?今日又没有上朝?”
秦书册点点头,小心地回应着:“帝姬也怕吵!”
贳帝听到这话,不由地抬头望向立在臣班里的驸马。只见他头微低,似乎在聆听朝臣们的争执,又似在想其他。
贳帝便问:“裹儿知道朝臣们争论什么吗?”
秦书册笑着摇摇头:“帝姬不知道!她只求这些大臣不要糊弄你们就行。否则,她就要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
“呵呵,”贳帝笑了。“我的裹儿啊,只会维护我。”
尔后,贳帝便坐正身子,重重地拍了一下震木,清声道:“此事交由内阁审议,最终结果报批到我这儿。”
听到帝王如此一决断,朝臣们还有什么异议,连忙道:“是,谨遵陛下圣言。”
“众卿家还有什么要事禀奏吗?”耍了一道帝王威风的夏贳,又很和煦道。“趁这早朝还没有了了,尽管报来。”
“陛下,臣有事在奏!”很快,又有大臣列出臣班,禀告要事。
……
这个时候的夏裹,正静坐于小屋中,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透着都城繁华的气息,放上一古琴,由纤纤美人弹奏,缓缓地,那低沉浅吟的琴声浸满了这小屋。让她再一次为这冷冷的七弦琴所俘获。
随着琴声,夏裹似乎又回到第一次为它所完全俘虏的午后。
那个炎热得空气都凝固、令人平生了些许浮躁的夏日,独坐于空空荡荡的学堂的教室中看书,看得眼酸头昏,有些倦,汗水已浸透了全身……
贳帝把陪都改为了帝都。所有的大臣和世家都忙着占领自己的地盘。唯有她夏裹,到处扩充着学堂的地盘。文学堂自然改为太学监。张至曾在那儿坐镇,无人敢有异议。
唯有武学堂,就在夏裹为此操碎心血时,册封为建国公的廖志芝接手武学堂了。然而,与一向教书育人的张至曾相比,廖志芝还是差些火候。所以,夏裹还不能完全脱手。
就在她疲惫不堪时,一曲悠长清润的古琴曲忽地侵人耳中,渐渐地,整个身心已不知不觉浸人了其中,仿佛有一缕阳、光透过幽静葱翠的树林,斑驳地投在深栗色泛着焦黄光泽的古琴上,一双敏感而有骨力的手在抚琴。
这双手弹的琴乐,跟崔旭之弹得那曲曲高雅之乐,是截然的不同。因为在那琴乐之中,夏裹感觉自己是那粒阳光中的灰尘,随着琴声舞动,看不远处深山环抱中涓涓流动的水,向往不已。
于是,夏裹又成了那水,不管道路曲曲折折,依旧心存喜悦,和高山对视,和岩石交谈、和青草嬉戏、和坚石撞击、越过沟坎,以自己的纯粹洗净所走过的路。无论顺畅、欢快、激烈、曲折、生涩、心存坦荡宽容,扬扬洒洒笑对一切,向前方奔流不息……
阿父对自己还是那般疼爱,阿娘对自己更加地纵容,对于这个天下而言,身为镇国帝姬的她,其尊贵早已超过了帝太子。然而,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尽情挥洒的自由。
她究竟害怕什么呢?她不知道。对于这座因为她而改名为帝都的都城,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亲切感。感觉这帝都随时会张开那血盘之口,将她吞噬掉。
而这飘逸的琴乐,似乎在竭力地将她从那血盘之口拉出来。
沉静在水的坦然、快乐、清纯中的夏裹,还未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来了一首曲子把她带入了另一处景致。
于是,夏裹看到了黄色的沙、青色的天空在远处相接,是在浩渺的大漠上,没有风,一切都很静,有点微凉,是秋的意味。
简单的弦音似一根根线条勾勒出了一个开阔的空间,她的心随之扩大、扩大。
听到了雁的鸣叫,一声声,苍凉、无奈、孤寂、仿徨,挣扎中有向远方高飞意志的闪现,前方的路依旧遥远,但仍需要坚持,用如天地般广大的包容力和承受力去接受。
接着,大雁缓缓地以一种平和自由的形态从高空飞过,在天际留下了一串有力的小黑点,然后无了踪影。天空依然清朗明净,最后一个琴音如羽毛般徐徐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夏裹才从那琴声中醒过来,只知那是两首琴曲。至于何人所弹,她一无所知。而窗外依然骄阳似火,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喊“天太热”,她却没了一丝闷热的感觉。
她还在为这美得纯粹、美得深刻的古琴所颤栗,天人合一、物我一心的广阔使人折服。
古琴只有七根弦,而它却是这世上泛音最多的乐器,如此富有表现力,简的如写意水墨画,却给予你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内容,也许繁的最完美体现必是简吧。
见到夏裹沉默不语,立在旁边的吴一和陈二,都互相对视了半天,都弄不清夏裹这个时候是怎么了。而初承睐被安排去侍候宸王了。吴一和陈二都不好开口询问。
透过这琴乐,夏裹觉得它在向自己透露了另一种思维模式:也许对抗环境最好的方式是融合,这竟与当前夏裹所需要的意识不谋而合。
透过古琴,夏裹犹如触摸到了一种浑厚的文化心理,每当身心疲惫时,就有个声音告诉她:“去听琴”,与人交谈,看人作画,也许根本不用交谈,听其音,观其形就已足矣。
“主子,”吴一过来了,在低声告诉她。“有几位大臣要晋见你。”
“不见,”夏裹摆摆手。“告诉他们,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除非大夏要颠覆了,就不要来找我。我只是帝姬,不是帝子。”
“是!”吴一遵命下去。
“陈二,”夏裹便问旁边站着没动的人。“大长帝姬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奴才天天派人盯着。”陈二很是恭敬地说。“大长帝姬每日准时上朝堂,下了朝堂就在招集旧臣商讨国事,忙得不亦乐乎哉。”
“你去叫帝太子盯着她。”夏裹想了想,便如此吩咐着。
“是!”陈二也遵命下去了。
这时,夏裹摆摆手,示意屋内的琴伎,继续弹奏刚才的琴乐。她得慢慢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