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曰:“有女如荼。”荼通茶。茶者,娇美之意也。故人称可爱的女子为茶茶或小茶。
面对着夏裹,崔旭之感觉那碧绿纤细的芽叶沉浮于杯中,水波氤氲,簇簇拥拥,犹如一个长长绿袖的女子在舞蹈,或温婉或热烈,或聪慧或娴雅,清香隐隐,令人不知不觉如痴如醉。
说实话,眼前这股丽容美姿与冰心玉洁给人以不可名状的美感,让夏裹不得不闭上眼,深度呼吸。然而顷刻间,脑子里又涌满了诗绪、遐想和虔诚。
“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她只得睁开双眼,摒弃脑中所有的杂念。
“看你是否长成?”崔旭之感觉眼前的人儿就是那一盏清香袅袅、各具特色的好茶,小啜一口,香馥若兰,齿舌留芳,让品赏她的人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听到崔旭之这话,夏裹顿时又火起,狠狠地将他推开,欲要臭骂他一顿。
“宗姬,宗姬!”
就在这时,吴一和陈二搀扶着一个人出现了此处。
夏裹又感受到了一股非常不祥的预兆在向自己袭来。她扔下崔旭之,面对吴一和陈二等人。
“小宗姬,小宗姬,求……急!”
被吴一和陈二搀扶着的人在尽力地睁开着双眼,用劲地说着话。
“发生了什么事?”夏裹也显得有些焦虑了。
那人似乎没有了多余的气力,只能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前。
吴一连忙从他的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呈给夏裹。
夏裹打开信封一看,神色顿时大变。她再也顾不上找崔旭之寻仇了,连忙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此处。
注视着不辞而别的夏裹,崔旭之的胸中不由地吟起一句绝唱来:“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叶百态,百茶有百味。小小一枚茶叶,似针、如眉,似花、如雨,生于青山,长于幽谷,承受微雨清露,沐浴山灵水秀,恰如女人的风情万种。
西湖那龙井韵美,是偶落凡间的仙子,金枝玉叶,悦目动人。洞庭碧螺春的羞色,满枝芳叶,宛如热恋中的邻家姑娘,纯朴天真。
乌龙茶的留香,玉枝香叶,是养在深闺的名秀,书香浓郁,气质非凡。红茶妩媚,是西北巾帼的女郎,肤若凝脂,精致靓丽。
各色花茶明艳,韵枝诗叶,如娉婷的丽人点脂匀粉,窄袖轻罗,魅力无限。而夏裹,数年未见,竟然完整地把这佳人的美姿融合到了一起。
让崔旭之感觉自己就像浅尝了一杯茶,在淡淡中稍带一些苦味的清香。
其实,浅尝最为甘美,也最为持久。惟有淡泊才能宁静,惟有苦涩才能醒目提神。
“爷,爷!”周畅回过味来了。对于崔旭之与夏裹的关系,他算是最为了解了。“裹儿是帝王家的宗姬,有些麻烦啊!”
“有什么麻烦?”崔旭之坐了下来,一杯香茗在手,慢慢品味,文雅甘醇,心情怡然。“我与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有着数不清的纠葛!”
艳阳高照,沿绿柳如荫的堤边走,一边是缥缈远去。
的河水、山岚;一边是无垠的农田,那农田里夹杂着大片大片的荷田,站在柳堤上远观荷田,一张张荷叶锦缎般把那一片片荷田铺了个严严实实。
荷田与稻田争相吐绿,微风拂过,荷叶翻动亮出一株株红、白、黄、粉……的荷花,像深闺佳人闪露的脸。
张至曾接过夏裹递来了的信函,神情不由变得严肃起来。礼王被鞑靼围困在边关,现在急需人去救援。
“宗姬,有何打算?”张至曾将信函封好,还给夏裹。
“这是长阿兄送来的信函,”夏裹淡淡地说。“我不敢妄断。因为像如此紧急之事,阿娘应该随之发信来敦促我回漠城,才更符合常理。”
“可直至现在,我都没有收到阿娘的支言片语。”夏裹忍俊不禁走下河堤,在一片荷田边驻足。
“宗姬这样谨慎也好!”张至曾便也跟着夏裹下了河堤,立在荷田边。
荷田里有水,那水是清冽的,被绿叶遮掩着。有风从水面里袭来,穿过密匝匝的荷茎,在荷叶的边缘滑翔。
那风是没见阳光的风,风里带着水的清凉、夹着荷的芳香,轻拂肌肤,沁人心脾的凉。
田里有青蛙,那青蛙不怎么怕人,却又始终与你保持一段距离,在那看得见、挨不着的地方或是挤头弄爪,或趴在那扑闪着突兀的大眼睛盯着你似滔滔欲话丰年。
心情有些平稳的夏裹,便对张至曾说:“先生,一旦阿父真的被围困,我就要带兵北上了。这裹城的一切就都交给了先生。”
早有蜻蜓抓着荷尖尖屹然不动,优美、孤寂,像独听那袅袅乡音,或是为那远山、近处丰硕的村庄铺垫衬映。
几只小鸟从荷面划过,那样精湛,那么圆润,轻挑慢抹,有如袖珍小船精美一漂,又是吟诗诵词的那种。
“宗姬,请放心,”瞧着眼前的美景,张至曾不得不感叹出声。“我当竭尽全力维护裹城这一方的安宁,为漠北的百姓保住这粮仓、这钱铺。”
“先生,你可曾想过,我此去军旅,有可能就要与裹城来个不告而别了。”
夏裹轻轻地捏着一支荷茎,让其撑在头上遮阳伞的一片,“叭”,一颗水银似的珠儿从荷叶上滚出,砸在肌肤上,好一片惬意的爽。
“宗姬这是何意?”张至曾心中一动。再细起,他不由得骇然。
“我阿父和几位阿兄,都对军事一窍不通!”轻风把一枝粉红的荷花送到夏裹的脸庞,粉荷娇俏地开着,姑娘般笑靥,婴儿般的稚嫩的花朵在她的脸庞厮磨,那般柔顺,那么煽情……
“但漠北的军权对于我夏氏,至关重要。所以,这次北上之后,我想将裹城彻底地交给先生,从此不再过问裹城之事了。”
夏日柳叶湖的荷,盈盈一水间,正蓬勃着无数美的精灵。那活泼的样子,那诱人的娇态,满池田田的翠绿与粉红的嫣然,朵朵盛开的夏荷,沉思间,抬望眼,张至曾似乎也下定了决定。
“宗姬,请放心,我当誓死追随宗姬,护理好这片基业。”
“那夏裹在此谢先生了!”夏裹便向张至曾深深一揖。
在富有生命力的夏日里,阳光下丝丝缕缕,随风摇摆,正施展着无穷的魅力,点染了季节的异彩。
夏裹想那荷花的美,多半是因了依依垂柳的陪衬。因为荷花是一首惊艳的诗,而柳是诗最悠长的短句;柳是一首惊艳的诗句,而荷是诗句里最精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