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地朗的午后。
在城里这家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内,其中一间只有达官贵人才享用得起的幽雅厢房中,此刻除了酒楼的贵客外,忽然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敲两下,但未等房内的人应声,门已被推开;一抹淡碧的人影闪身进去后,立刻反手将门关上。
房内,立在一旁伺候主子喝酒的年周畅,在门被打开后,马上不满地转过头,打算训斥这个已经说了两遍、却还是没改进的迟钝小二。
可是,没想到他一转头看见的,并不是酒楼的小二,而是一个娇小清灵的少女。他不期然地愣住。
碧衫少女突地朝愣呆的随从绽开一朵灿烂且充满歉意的笑花,却在下一瞬间,原本还立在门后的身影竟像变诡术般忽地来到他一步外。
他瞠目结舌,可还来不及讶叫出口、做出反应,少女的右手一扬,毫不犹豫地劈向他颈侧,令他眼前一黑……
在转眼间被人偷袭劈昏、软倒在地,而他的主子也已察觉身后异状地将视线由窗外移回。
一旁正吃着东西的夏裹,也在悄悄地站起,手按自己的飞天梭轮。
“对不起,崔旭之,我必须和你商量一件事。”首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俊美如花般的男子,碧衫少女发现自己还真有点闪神了,赶紧眨眨眼,跳退一步,对他扬起无害、友善的笑。
椅榻上,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即使发现自己的随从被人打昏了,神色仍不见一丝慌张;他佣懒半躺靠在榻上的修长身躯甚至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手中杯里的酒,依样平静无波。
足以颠倒众生的黑玉俊眸,不冷不热地看着闯进他眼前的陌生少女。此刻,他的心情很差,因此,她那脸上的笑,让他觉得刺目到想杀人。
“滚。”两片性感薄唇毫不费力地吐出这两个字。
少女倒不惊讶他的回应。事实上,他镇定自如的表现,已经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好,我滚。不过,你最好是先听我说完这件事。”没有被他阴郁的语气喝退,她仍是轻快地继续道:“我是陈逸。我想,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谁吧?”
崔旭之盯着她那一副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表情,眉一皱,正想开口再送她一次“滚”字,一道突如其来的灵光在这时划过他的记忆——
陈……逸……
他记起来了,他终于记得了。
“……是你。”神情乍地转为紧绷。将酒杯丢开,崔旭之坐直身躯,眸心酝酿风暴暗潮地瞪着这个自称“陈逸”的少女。
碧衫少女一开始光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不将她当一回事;但他竟还是知道她这个名字,可见得她的预料错了。
“对,我就是陈逸。嗯……你的……未婚妻。”说出这三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不自在。
吐了口气,在他愈来愈阴鸷、恶狠狠的注视下,她依旧笑容满面地打量着他。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没想到,我爹娘说你小时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公子,长大后肯定是个俊帅的贵公子,果然没错!”大剌剌地称赞起他来,一点也不掩饰。
崔旭之被她毫不遮掩盯着他看的亮晶晶大眼搞得心头火起。
陈逸!
事实上,她这双明灿灵透的大眼的确在一刹间勾起了他隐约的记忆,一张小女娃稚嫩粉红的小脸闪过他脑海。
许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叫“陈逸”的未婚妻;不过,一直以来,虽然他对这件婚事根本嗤之以鼻,完全不将它当一回事。
只是,这么多年来,阿父很少提起陈家人,而他也刻意不去想关于陈家的事,再加上陈家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到崔家——至少他没接过——所以,他理所当然直接忘了这件蠢事。
这也正是当这个胆敢闯到他面前来的粗野丫头,直称他应该知道她是谁时,他才没在第一时间联想起来。
“我不认识你,别随便跟我攀亲带感!”口气恶劣。哼!他以为陈家人都已经死光了!
“也对。你没见过我,当然不相信我的身分。”对他的不友善态度不以为意,陈逸搔搔头,有点儿着恼该怎么证明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
很快地,她脑子里灵光乍现:“啊!有了!差点忘了,我有这个……”开心地欢呼一声,她边抓下自己肩上的小花包袱,伸手在里面东摸西找。没一下子,便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你看看,这是你们家送我们的半边玉佩,我阿娘说是你家当初给我的信物。”上前一步,直接把那块镶金边的贵重玉佩递到他眼前。“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只低眸扫过一眼,崔旭之就清楚他狡赖不掉这个天杀的证物和事实。
视线直接狠厉地射向她,他盯着眼前这张完全比不上他身边莺莺燕燕、只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庞,心中的防备和厌恶感骤增。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等不及要来要名份了?崔旭之脑中速速回想他阿父几年前曾提起过关于陈家的事:那个时候,由于他对这桩婚事的漠然,因此他阿父只约略说到陈家在南方。
本来是已经掏空的陈家,后来不知怎么巴结上了女帝,又开始重新在京城登堂入室了;陈逸则为了调养身子,似乎一直跟着一个武嬷嬷在习武……
这也就难怪陈逸能够在一进来时,便把身手不凡的周畅打昏。不知是周畅小瞧了她,还是她真的很厉害。
十多年来没现身的陈家人,尤其是陈逸,现在忽然独自来找他,还把他身边人打昏,可见得她要找他“商量”的,绝对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
陈逸见他好像没对她的身分再起疑了,却仍把玉佩硬塞到他手里。
崔旭之低眸瞪着手里的玉佩,不明白她的意思。
退后两步,陈逸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她当然将他那一脸不高兴看在眼里,可她却丝毫不感难过或遗憾。
开玩笑!他要是喜欢她,她才要头痛。不过,因为有求于他,所以她的姿态可得尽量压低一点。
“……那个……首先,对不起,我把你的下人打晕了,因为我想他最好不要知道有我这个人、最好不要听到我跟你说的事比较好。”
先道歉,接着她也不废话地直言了:“其实,我是来请你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