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女帝正式下旨剿灭承家九族。顿时,火光在承府内外染红了半片天。
整个承府内院,所有的人都是一阵抱头鼠窜,哪里有门就往哪里钻;然后,便像飞沙走石似的一片天慌地乱,人心惶惶,全失去了方向,留不得,去不得。
而一旁的元礼帝姬府里,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元礼帝姬夏画还在她的锦帷绣被里,睡得好好的。
梦里,那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开成海一般,漫淹了整个礼王府,她又在和几个阿妹在一起玩耍嬉戏。
后来,梦里的花海愈开愈多,都快把她淹没了,有好几朵紫薇花瓣呛得她咳着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四周哪里有花海,整个房间灯光通明。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奶嬷嬷便凑上前告诉:“帝姬,承家被诛九族了。”
“哦!”夏画微微戚眉。
“帝姬……,”一旁的侍者便上前说。“驸马爷……不,承大爷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好吧!嬷嬷,更衣吧。”夏画想了想,便同意了。
侍女们上前来为她梳妆,承家被诛九族,与她关系不大,但还是要有帝姬该有的仪态。不过,她还是省了许多累赘的金簪玉饰,因为三更半夜的,毋需如此隆重。
侍者在前头领路,走得秀急,越长廊,穿花径。
夏画没啥心眼儿地频频掩嘴打呵欠,倒是奶嬷嬷观看四周,觉得怎么该点灯的地方没点灯,整个帝姬府好像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月儿隐约透出的光亮可供照明。
于是,奶嬷嬷偷偷地跟夏画说:“帝姬,怎么今天晚上特别透着古怪?”
夏画笑她,“嬷嬷,你老是爱笑我胆子小,没想到你也是这般容易疑神疑鬼。”
很快,就到了承府的那扇小月门下。
进入承府,夏画这才发现整个府第如同血洗一旁。侍者与带刀侍卫耳语了一阵。那带刀侍卫便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处院落。
夏画虽然奉旨嫁入承家,可却从没有进过承家的宅第。所以,她对于承家并不熟悉。只是前方出现跪着的几个人,她看清最前面的那个相貌英俊者,正是自己的驸马――承家大爷。
“帝姬,”见到夏画,不能起身的承家大爷只得唤了一声。
“你找我有何事?”新婚之夜的不告而别,让夏画记住了这个男子的模样儿。
“公主,”承家大爷似乎也觉不好意思,但他已无别路可走,只得咬着牙说。“过去之事,都是我的错。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一回。”
“诛灭九族乃是大罪,”夏画想了想,便如此这般说。“以你对我蔑视,还不足以招致这种大罪,所以,饶不饶恕你,实在是不在于我……”
“帝姬,我知道,”承家大爷也是悔不当初。他还以为自己娶的这位帝姬只是废帝的女儿,而且还挂念着废帝。原以为女帝为迁怒于这位帝姬,所以他才敢公开为妾生子祝满月。
显然,他忘记了:再如何,这位帝姬是女帝和嫡亲血脉,你侮辱了她,就等于侮辱了女帝。庶长子乃为世家最容不得之事。他竟然还敢为之祝生,浑然不知这是公然向世家的名誉挑战。所以,当女帝宣布要诛灭承氏九族时,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大臣敢出面阻止。
“只求帝姬怜恤我曾与你有夫妻缘分,救下我儿,”承家大爷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话说出口,以求得一线生机。“我死后定当衔草相报。”
“我和你只是拜了堂,没有行夫妻之礼,”夏画按压住气得发抖的奶嬷嬷。“所以,也就没有夫妻缘分。至于你的小儿,你不觉得你的灭族之祸不正是源于他吗?”
“这样的小儿,自出生就注定是不祥之人。”
夏画停了停,看看那抱着小儿的美貌妇人。“我就是想救下他,承家的其他人会心服吗?你是承家的引祸之人,到了此时,竟还如此自私?”
夏画便朝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在此,我感谢你放过我,与我没有夫妻之实。今生无缘分,来世也就不用相见了。”
话完,夏画便带着身边的人离去,将一片凄惨的哭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嬷嬷,”回到帝姬府,夏画这才转身问道。“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帝姬,这不是无情的事!”奶嬷嬷很正色地说。“姓承的这么做,是在欺侮帝族,欺侮礼王,更是侮辱女帝。如果你退让了,你这是把帝族放在那些世家的脚底下了。”
夏画听到奶嬷嬷如此一说,这才让心中郁闷得到了舒缓。
承氏家族的湮没,很快被京城季节的更迭所掩盖了。人们似乎也忘却了承家,遗忘了那位曾嫁给承家的元礼帝姬。
夏画也因此不再轻易出门,老老实实地猫藏在帝姬府里。尽管她没有跟那位承家大爷同过房,但在京城人的眼里,她已经是没有丈夫的寡妇帝姬了。
因此,亲自安排她婚事的女帝,也非常怜恤她,不停地派人进府给她赐赏,并将她由庶帝姬提升为嫡帝姬。
然而,这些依然抚平不了京城那些老世家里的老人们,对帝姬受辱之事的愤懑之心。因此,在政事和官员任免上,女帝不得不对那些老世家进行一些妥协。
不过,这些都跟元礼帝姬无关。她只希望有人能给自己送来一些有关漠北的消息。
其实,春是诚信的伟男子。忠诚地追随着太阳,拒绝严冬虚伪的诱惑,从赤道开始艰难地跋涉,越过海洋丛林,越过山峦沟壑,越过平原湖泊。
他那么从容,那么坚韧,那么自信,那么义无反顾、所向披靡……在他的飒爽英姿面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冬天,分崩离析,转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夏画就在花园里,感受着属于春的那男人的气息。很快,她黯然了:自己这个样子,还会有世家子弟要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奶嬷嬷急匆匆地进来了。
见到夏画悟春伤感时,她连忙上前来说:“帝姬,帝姬,漠北来人了,来人了。”
听到这话,夏画忘却了心中悲怆,在说:“快,快快,快让他们进来了。”
当看到那漠北来的人时,夏画的泪水奔了出来:“大阿兄,小阿妹,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