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裹常于梦中激动着,动情于旷野的繁茂、纯朴,动情于旷野的丰饶、博大和挚爱。
马蹄札过的小道,是旷野之上流消的激情,风中鼓荡着的一片接一片树林的啸傲是旷野的啸傲,蝶儿旋舞其上的各种花的娇媚是旷野的娇媚,果实滚动的声音是旷野激昂的心跳。
远古占卜家所曾描写的天空下,是十二生肖兽恪守的旷野,生长着无限的渴望、祈祷和信念,这里盛产福、寿、康、泰,经由布满老茧的壮手,收获进庄稼院里,被一辈又一辈的勤劳和善良进一步加工、修饰而更加精美。
这就是旷野的财富,不断被繁育、生殖、茁长,被看作吉样之集,被收进了华美的辞书。然后乘了火与太阳的辉光,飞向东、南、西、北,散扩、远行,绵延无尽……
那自来到人世起,就走向十二生肖肖悟守的旷野,站在旷野之上,去阅读、去拼写,就在那远古占卜家所曾描写的天空下之。
旷野之上,流动着的天河,是旷野缠绕的金带,据说天河的两岸连地有刻着文字的甲骨、古碑、雕像……还有远古的五铢钱、前代的通宝。可天河是大气的。把它们都赠予了旷野。
据说,旷野之上便有了世代相传的故事、轶闻……
不知何时,旷野之上有了城垣,高踞于那历史蒙蒙蒸腾的雾带。谁是那城垣的主人呢?可否洞察千里之外、千年之后的来客。
那时,浩浩荡荡的车马行进于旷野之上。如漂泊大海的鼓桴,如一游弋天涯的苍龙。
后来,夏裹到过的一些地方,成这了天子西行驻碑的地方,成了始皇帝东巡扎营的地方,成了匈奴逐王牧马的地方,成了曹孟德屯田的地方。
不过,夏裹所见到的有苍鹰、乌鸦、草狐,还有萤火虫,绿色及盖了辉煌的地貌,烽火烧黑的砾石早已被风化掉。
夏裹看到了败北的山岳、河流,看到了大山的粉屑,大河留遗的坑洼。而旷野是永远的胜利者,消融掉万代烟尘,始终沉稳、雄健,富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旷野永远丰饶。
旷野永远生长着倔强的精灵。
日子滚动在旷野之上,驰过人类的夏梦,醒转时,玻璃缸中的几条热带鱼已休克。
夏裹走向旷野,抚摸着旷野的体躯,嗅感着旷野的气息,看旷野之上茁长的一切。她感觉到旷野激动的心跳,砰砰如大鼓紧绷之蟒皮。
历史从不甘于寂寞,大凡已经逝去的必将留下永久的信息。不必抱憾陶片秘藏的城都,不必伤感未得吐艳的蓓蕾无可结果。因为它们刹那已成永恒。一切都可理解,一切可被感应。
夏裹无须有人告诉她,七月的热风是否千年前似的滚烫,十二月的雪花是否如千年前一般冰凉。旷野的一切,均为时间所建树、所湮没、所证明。
曙日降临,红光倾注于旷野的一角。时间展开她的长卷,任你随时翻检传阅诵读。时间传递着感觉,使万物纵横沟通。
夏裹挥臂抢锤,地盖飘摇,枕器撞击,似有嗡嗡洪钟之幻听。霞光中,她叫人筑起了一座朴拙的房舍装饰于旷野之上。
她立在门前,仿佛看见兵马俑、石雕佛、泥头木身傀儡俑执着地邀她走去,镇墓善摇动头上的。
旗帜,在前面导引着,去求解楼兰人的终古之谜……
一切恍然如昨日,人们与旷野之上的一切原是通灵的。
爬上来的半边月,走向花开的时间,走向雾气半遮的旷野。
夏裹看到,一层薄薄的面纱!
“帝姬!”老将军廖志芝望了望这片旷野。“在这里做生死之战,合适吗?”
“合适,”夏裹淡淡地笑道。“因为这儿靠近天河,对于敌军来说,这里能让他们有逃跑的空隙。也便利于我们引诱他们来此!”
“使用枪炮的战场,是需要开阔的旷野。所以,我找了许多地方,只有这地段非常合适。”
“帝姬,”廖志芝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们只带来了两百门火炮,远不及对方的火炮门数啊!我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夏裹摆摆手。“我这边已经有人从敌方那儿缴获了四百门。等会儿去通知老田,叫他把船上的那八百门炮取下来用。我想,应该足够了。”
这下,廖志芝傻眼了。他不由得咽咽唾沫:“帝姬,船上的炮能取下来用?”
“那是当然了,”夏裹丝毫没有当回事。“我跟老田说过,有水战的话,那炮就用在船上。没有水战时,那炮就得用在上陆地上。”
对此,廖志芝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帝姬高明!难怪那法兰西人没有带船来,你凭啥让俺们带船来。敢情是为了这啊!”
“那倒不是,”夏裹耸耸肩。“我只是想在水路上截堵他们,所以才想到水军来参战。”其实,她心里更想说:因为我能通过水军带来更多的弹药。
“主子,主子!”吴一骑着快马过来了。
他番身下马,来到夏裹跟前,跟夏裹耳语了一阵。
夏裹不由地一怔,嘴里喃喃:“不会吧!他来干嘛?”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在对廖志芝说:“老将军,我的驸马爷来了。我得去接待一下。这儿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廖志芝不由得一乐,这两口子关系还真不错。所以,他作揖道:“帝姬快去,老夫会把这儿办得妥妥当当,让你满意。”
“多谢!”夏裹也只得还了一礼,然后飞身上马,急匆匆地奔向远方的营地。
廖志芝的随从见状,连忙上前低语:“老将军,陛下让你来监督帝姬的。你为何不跟在帝姬身边,好查看帝姬是否贻误军情……”
“不用,不用!” 廖志芝摆摆手道。“镇国帝姬乃是一代奇才。这场仗有她在,必胜无疑。我帝国能拥有这样一位帝姬,乃是天之幸,不可违之。”
“可是,陛下还是担心帝姬年龄尚小,有些方面还有所欠缺……”那位亲随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她是帝太子的爱女啊!”
“你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廖志芝叹了一声。“女帝老了,将来的天下还是帝太子的。能拥有这样一位战无不胜的帝姬,不愁将来没有立功建业的机会。”
“是!”那位亲随不敢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