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陆地的最南端,便是帝国与景泰的边界。女帝把这边界之防,也全部移交给了夏裹。边界线全部位于深山老林里。
关于要不要这些地方设置军营驻守,历来是驻军与州郡之间的争论。驻军想多要一点饷银,自然是想要驻扎军队的。州郡出乎财政的考虑,自然是不支持驻军的。
然而,到了夏裹这儿,则是她一人说了算,谁也不敢有异议。在前世,夏裹曾经自己帝国的边界追击过匪军,所以对于边界的概念,有着军人特有的灵敏。
关于在深山老林里要不要派驻长备军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亲自去考查一下。这军务之事,崔旭之一向插不上手。所以,夏裹的决定,他不知道是该反对还是支持,只能任凭她所为。
在南越的深山里,人们居住的都是竹楼。这倒是出乎夏裹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竹楼大多应该安置在河边,很少看到深山老林里有竹楼的。
夏裹住的那竹楼,位于一处非常幽深的山林里。
在那儿,野花四处可见,小溪流清澈透亮,里面有娃娃鱼时不时会迅速地蹿来蹿去。
那竹楼四周,皆是竹林,风过之时,竹叶会发出“漱、漱、漱”的声响,仿佛大自然高低不一的音符,在飘飞与舞蹈。
这儿的雨,洒落在树木,在小溪,在大地身上,树木似乎因此焕发了活力,小溪因此而欢唱,土地仿佛是正在苏醒的巨人,它张开身上所有的毛孔,大口大口吐息。
它把积压长久的郁闷一一释放,然后吸入天空落下的雨水与所有生命气息混和在一起的千滋百味,将它们统统吸吮与掩埋。
在竹楼,我听着雨声,点点滴滴是那么细腻,那么清脆,它们从一开始就打湿了人的心儿。这个时候,夏裹跟她的随从,以及整个村落的天地,似乎都不再有人会去计较任何世俗名利。人们关注的是晚上吃些什么?晚上何时休息?
一场雨,仿佛一下子把名利附带的急躁与匆忙全部驱散,使世人回归了一分淳朴。
一场雨,下得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然而它却带给人们另外一种安静。这种安静,源自灵魂,也源自土地的泥泞与土地万年的沉淀。
天地在一瞬间,似乎被颠覆了。喜欢看着山雨滂沱,喜欢听着雨水碎落,喜欢内心一片安宁,喜欢岁月那般静逸!
岁月在竹林里似乎变得陈旧,无数古老的故事,由风声、雨水、流水声在反复地诉说着。人在听着竹楼的脉搏,而竹楼却在观赏着天地的变幻!
夏裹在竹楼听雨,清凉的雨水翻出了土壤的气息,让她的思绪渐渐沉静。
仿佛许久,再也不见外面红尘的车水马龙。仿佛许久,没有走入尘烟滚滚的灯红酒绿。没有了恩怨情仇,没有了他人的虚情假意,没有了喧嚣的虚张声势,没有了得失起落的患得患失。
一边竹楼听着雨,一边摆上一碟闷烧的笋干,一盆茶油熬制的鲜汤,以及用柴火与泉水炖出的稀饭。饭菜,一点都不丰盛,但却有着平常人难以品尝到的清香与甘美,蕴含在其中!
在山中的竹楼听雨,夏裹听不见婉约,听不见柔情,也听不见高雅。
然而,她却听到了古老的传说,听到了纯朴的心声,也听到了万物的节奏与无数萦绕于灵魂的音符。
“主子,”一旁侍候的初承睐,在倾身对她说。“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他们打探到附近像这儿样的村落,有二十多座,人口估计接近十万。”
“这么多,”夏裹不由得惊讶起来。“只要出现一个稍有能力的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就能称霸一方了。”
初承睐不作声了。对于这类的军务,她从不擅长 ,所以无法给主子一个回应。
“如果派驻军,”夏裹只得自言自语。“我最起码得准备二十万人,那倒还不如建造一座城出来。”
“不派驻军。这儿一旦成了气候,我在还好,一举歼灭不成难事。如果不在,后辈儿孙当中出现无能者,这地方就有可能割据出去,更不划算!”
瞧着夏裹踌躇不决的样子,一旁的吴一不由自主地插上话来:“要不,主子,我们现在把他们全灭了,以绝后患!”
听到这话,夏裹更是头痛。她抚抚头:历经这些年的和平雨露,这些家伙身上的血腥之气怎么还没有泯灭掉呢?
“吴一啊,”夏裹不得不开口教训道。“这些人不是异族之民,他们都是帝国的臣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保护他们都来不及,还屠杀他们,亏你想得出来!”
吴一立马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夏裹是苦苦思索着如何说服这十万大众迁移到山下,进入可控制的范围内;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常派驻军,那也是不可能的,耗费军费啊,可不设置驻军,又不行……等一大堆问题。
初承睐则悄悄地将吴一拉到一边,在低声说:“以后,不要在主子跟前说杀呀,灭呀的了。”
“为什么?”吴一表示不太理解。
“你想想呀,”初承睐有点恨铁不成钢。“杀戮太重,意味着煞气甚重,是会影响子孙缘的。主子和驸马爷成亲已经有些时日了,直到现在主子还未有孕事!”
吴一一听,不啃声了。
“这些年来,主子不停在做功德事,就想抹平那曾经犯过的杀戒。你倒好,还时不时要主子犯杀戮。你是不是成心不要主子有小主子?”
吴一连忙直摇头,还是不敢多说话。
“我听说这儿巫师也会治病。你抽空的话,”初承睐想了想,便对吴一说。“去问问那巫师,有没有治疗不孕的药方?如果有,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弄到。”
吴一点点头。不过,他还是红着脸对初承睐说:“阿睐,我是内侍。关于这女人的事,你叫我如何跟那巫师开口?”
“我还是未成亲的黄花闺女呢?”初承睐有些不服气了。“我去找巫师说这个,你说他会怎么看我?”
“噗嗤!”偶然听到了身边的这两个人对话的夏裹,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然后,她手指着初承睐:“那巫师一定会以为你急着想出嫁!”
“主子!”气得初承睐直跺脚。
“呵呵!“结果,夏裹笑得更欢了。
初承睐只得害羞着跑了出去。吴一则在一旁低着头笑。
“她有没有看中的人?“初承睐在问吴一。
吴一想了想,便对夏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