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洛收回目光，垂下头来。
叶未眠走了，就这么走了。
临走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别告诉他我来过了。
她现在做的，一方面是对得起自己的感情；一方面也要对得起答应林菀的话。
她要和顾言洛保持距离，并且，不再喜欢顾言洛。
耳边，再次响起叶未眠说的那句话。
她说——当真相公之于众那天，我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她说——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承认自己喜欢你。
她说——其实承认喜欢一个人也没那么难，对吧？
她说了那么多，他哪句话都记得。
清清楚楚，随口就能说出口。
慢慢坐在沙发上，用筷子挑了一下面，后端起。
“有些感情，终究只能错过。”顾言洛看着碗中的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嘲，讽刺。
面中窝了两个蛋，叶未眠每次都会窝两个鸡蛋。
顾言洛将碗筷一同放下去，心里难受的要死，根本就吃不下去。
慕泽小心翼翼的看向顾言洛，吃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顾思晚望着顾言洛，轻声道：“哥，你也别这么说。”
“你们俩现在只是感情中出了点小情况而已，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哪个人感情中能没有点挫折？你们俩又不是生老病死了！怕什么？早晚会有解决的那一天！”
“而且，我相信叶叔叔肯定不会做那种伤害自己女儿的事儿的！！他可是一个父亲，生而为人，他要对得起自己的头衔！”
——生而为人，他要对得起自己的头衔。
——他可是一个父亲。
是的，叶临安是一个父亲。
他要对得起自己在这世界上匆匆走过的这一遭。
但是，很多事情，阴差阳错，偏偏就这么发生了！谁人都没有办法。
“回吧。”顾言洛抿唇，声音低沉，“晚晚早点回家。”
“你一个女孩子别总是太晚回家，爸妈会担心。”
“阿泽，又要麻烦你送晚晚回家了。”顾言洛瞥向慕泽，又道：“今儿谢谢你。”
这样一口一个谢和麻烦的顾言洛，无疑，是让慕泽担心的。
也是让慕泽和顾思晚陌生的！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你和我说谢谢？”慕泽皱眉，满脸疑问，“顾言洛，为了个女人，你是真的傻了？”
“你以前向来冷静，你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你这样真的让我瞧不起！”
喝的烂醉如泥，就连接下来发生的她是不是都不敢面对了？
“你总说我平时跟个暖炉似的，没个靠谱的时候。我也总把你当榜样，我爸总说：你看看小洛，你看看阿洛，你哪一点能比的上人家？”
“那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你值得让我把你当成榜样么？”
“你又值得当前辈口中的那个优秀的顾言洛么？”
慕泽想把顾言洛骂醒，但他怕自己说重了，同时又怕自己说的轻了对顾言洛没有用。
他不想看顾言洛堕落。
其实顾言洛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此时不能堕落。
但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有两个自己。
一个是颓废的自己，一个是想要坚强起来，却被颓废压抑着的自己。
他现在就是一个人走到了死胡同里，想出来，却被颓废压住，让他怎么都逃不出来。
“哥，阿泽说得对，你不能这样……”
“未眠是喜欢你的，是爱你的。”顾思晚抿唇，急忙开口。
可也正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惹怒顾言洛。
“喜欢？她的喜欢是什么？”
“是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她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敢坦白！不敢和我在一起！”
“爱？喜欢这道坎儿她都过不来，你说她爱我，你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叶未眠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至始至终，从来都是！”
从一开始，被威胁，到现在，被威胁！！
这么久以来，她真的没变，一直都没有变。
除了在冒充叶枕函进校的那一刻是让人佩服的，还有什么时候的叶未眠是让人值得佩服的吗？
她坚强？
她哪里坚强了！她不过是表面嘻嘻哈哈假装逞强，总是把笑挂在脸上像个傻瓜一样！
顾言洛多想给她一个肩膀啊，让她靠靠。
顾言洛多想给她一个拥抱啊，让她知道，他的怀抱始终都为她温暖。
可是她呢。
他在往前走，她在往后退。
他在拼命的追，她却拼命的跑。
他究竟还要怎么做，做什么，做多少？！
如果这都不算爱，如果这都不算陪伴，如果这都不值得托付……
那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爱情可靠。
“她肯定不知道，她当着我妈我的面说出好——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我被抛弃了……我精心呵护的，如今狠狠的甩开我，让我没有一点预兆！”
你懂吗……
那种被抛弃，甚至不让你解释，不给你机会挽留的抛弃。
他以前觉得，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的爱情就够虐了。
如今却发觉，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的爱情，才是最虐的。
“顾言洛，你就是一个混蛋。你以为就你自己难过，她就不难过吗？”
“你喝多的时候，她是怎么照顾你的？我和晚晚都嫌弃你吐的恶心，叶未眠呢？她进来就撸起袖子，她说一个不字了么？”
“她给你煮醒酒茶，给你煮面。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就走了，她不难过么？她不难过她为什么匆匆的来匆匆的就走了？”
“你以为就你自己难过！？可你考虑过她么？又知道她为什么答应你妈么？她怕啊！！怕你在她和你妈之间为难！林菀可是你妈！”
慕泽红了眼，他在顾言洛的面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吼过，更没有红过眼的时候。
顾思晚在一边听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是啊……
顾言洛难过，他买醉，他身边还有慕泽，还有她。
叶未眠呢？
叶未眠难过，身边又有谁？
这么晚了，叶未眠自己回家！！
“她不委屈么？”
“她不敢赌，她不敢拿自己跟你妈赌，你究竟懂不懂啊！！”
——她不敢拿自己跟你妈赌，你究竟懂不懂啊！
“她更不敢拿自己和你最疼爱的妹妹赌，你又知道么？”
慕泽真的很想把顾言洛拉进浴室，让他好好淋淋，清醒清醒。
他坠落给谁看啊？